晨光熹微,三日前那场恶战的硝烟尚未散尽,卫行率军剿灭了盘据红海湾的鞑子千户的消息,像长了翅膀般飞遍了周边十里八乡。数百衣衫褴褛的汉子,扛着锄头镰刀来投军,对这群同仇敌忾乡亲,卫行是来者不拒,抢了三艘粮船,剿灭一个千户,足够支撑扩军一番,现阶段,卫行准备打造三千人左右的
“兵农合一”义军部队,既保障军事斗争需求,又解决粮食、装备等物资供应。岭南不缺兵员,崖山之战后的四五年时间里,欧南喜在清远聚众起兵,拥兵十万
,同时期的新会黎德,集船七千艘,众号二十万。需要考虑的是粮食和武器装备,除了缴获部分元军的物资装备,远在占城的二叔,这半年也运来两次军需补给,卫行脑子里一股能在这个时代做改良的工艺,也尽数交给了二叔,期望家族的工匠们能够制造改良,在琼州快速发展起来。
此外,周边的海商也能支援,三叔虽然小气贪财,也在带儿子卫强,潜伏在广州,做起了暗线联络,私下帮助卫行建立了一张海商网络。蒙元控制下对海贸采取强管制,对岭南沿海(如泉州、广州)税务打击严重,严重影响商人、渔民、船户生计,这些人是卫行天然的盟友和支持者。
此刻,义军营地的校场上已是一片肃杀之气。
经过三日的休整,血腥味似乎被晨风冲淡了些许,但失去战友的沉痛和连番恶战后的疲惫,仍刻在许多士兵的眼中。他们沉默地列队站立,身上的衣甲大多沾着洗刷不净的血污和泥泞,手中的兵器也多是刚从敌人手中缴获,刃口闪烁着新的寒光,与他们略显陈旧的自制皮甲形成对比。新加入的乡勇,不少人举目四处张望,显得有一些急促不安,。
卫行准备就前几日的军议战略,来一场动员大会。
卫行走上一处临时垒起的土台上,身形挺拔如松,目光沉静地扫过台下数百余张面孔,那些面孔年轻或沧桑,却都带着岭南水土磨砺出的坚韧,以及经历血火后残存的惊悸与新生的狠厉。
“弟兄们!”卫行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抬起头,看看你们身边的人!”
队伍中泛起一阵细微的骚动,士兵们下意识地左右环顾。
“三日前,我们还在一起杀鞑子,今天,我们还站在这里!”卫行的声音陡然提高,“躺下的弟兄,是为了让我们能继续站着!他们用命换来的,不只是这些粮食、刀枪,更是一个机会!一个让咱们能喘口气,能把拳头攥得更紧,能把刀磨得更利的机会!”
他停顿片刻,让话语中的力量渗透进每个人的心里。
“鞑子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一场伏击,打疼了他们一条走狗,很快会有更多的疯狗扑过来!我们怕不怕?”
台下沉默一瞬,随即爆发出参差不齐却异常坚定的低吼:“不怕!”
“对,没什么可怕的!”卫行斩钉截铁,“他们是人,我们也是人!他们会流血,会死!我们占了地利,有了初步的军械,更有了敢拼命的决心!但从今天起,光拼命不够,我们要更聪明地打,要让自己变得更硬、更狠、更狡猾!”
卫行声音沉而有力:“鞑子苛捐猛于虎,粮税、盐税压得百姓喘不过气,多少人家卖儿鬻女,无数乡亲在受苦,我们要保护一方,我们要反元,我们需要更多的力量。”
“吴和尚”
“在!”参谋刘载回应。
“你带百人,去周边州县,招募义军,以两千人为限,你们去了,要跟乡亲们说清楚
——
咱不是乱兵,是替天行道的义军!元兵抢他们的粮,咱护他们的田;元官收他们的税,咱就帮他们报仇!愿意来的,不管是种地的、打铁的,还是赶车的,来了就有饭吃,有刀拿,往后咱一起打元兵,夺回咱汉人的土地!”
“记住,待人要诚,莫要扰民,咱义军的根在百姓,多一个乡亲向着我们,咱反元的力气就多一分!”卫行补充道。
刘载接下军令,拱手应道:“请卫统领放心!定不负所托,把更多乡亲义勇召来!”
接着,卫行手臂一挥,指向校场一侧堆积如山的缴获物资和空地上那些躁动不安的缴获战马。
“何绵!”
“在!”弓弩队长何绵踏前一步,抱拳应声。
“你部优先补充弩箭,缴获的元弓若能合用,一并换装。给你五天时间,将弓弩队扩至一百人,老兵带新兵,不要求百步穿杨,但要练就三十步内快速上弦、覆盖射击的本事!可能做到?”
“必不辱命!”何绵眼中精光一闪,他深知远程火力在伏击和防御中的重要性。
“黄槐!”
“末将在!”黄槐声若洪钟,肩头的伤处简单包扎着,却丝毫影响不了他浑身勃发的战意。
“前锋队补充至一百人。你要的人,从此次作战勇猛者中优先挑选。缴获的皮甲、铁甲,优先装备你部。我要你的前锋,下次接敌时,能像一把烧红的铁锥,给我狠狠凿穿敌人的阵脚!训练时别怕受伤,现在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卫统领放心!俺一定给您练出一群嗷嗷叫的下山虎!”黄槐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
“陈令!”
“属下在!”军械营陈令急忙应道。
“军中工匠一概供你调用,缴获的铁器、皮革,优先供应你处,李彪工兵队协助你,我要你在最短时间内,打造出更多的铁蒺藜、踏板弩机!尤其是火药,‘铁火罐’、‘爆竹’威力尚可,但还不够,要多试验,想法子让它炸得更响,更猛!”
“能!”陈令重重点头:“卫统领!打造军械、试验火药,属下责无旁贷!”
“杨顺!”
“属下在!”斥候队长杨顺应声道。
“你的斥候队,扩至五十人。新加入的弟兄,由你亲自带队,不仅要教他们辨认踪迹、潜行隐匿,更要教会他们如何与乡民打交道,如何获取、甄别、传递情报。我要岭南的山川河流、村落小道,都变成我们的眼睛和耳朵!”
“另外,那三十六匹战马,我留六匹驮运物资,其余三十匹,由你负责,连同挑选出的机灵弟兄,组建骑哨队!不求他们冲锋陷阵,但要快如疾风,负责传递消息、远距离侦查。你可能办妥?”机动和信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在这山林地带,一支小巧的骑哨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杨顺脸上掠过一丝为难,但旋即被坚定取代:“属下一定将斥候队散出去,变成一张网,绝不让元军大队人马悄无声息地摸到我们家门口,只是这驯马、练骑哨……属下实在是个门外汉。”
“无妨,”卫行早有所料,“营中可有弟兄曾与马匹打过交道?”
队伍中一阵窃窃私语,片刻后,有三四个原先是驿卒或给大户养过马的士兵,怯生生地举起了手。
“好!你几人暂归杨顺队长调遣,协助驯马、教导骑术。杨顺,你首要任务是让他们先能骑着马跑起来,不掉下来,能传递简单的讯息!更精深的,日后再说。”
“是!属下明白!”杨顺这才松了口气,大声领命。
“郭教头”
“在”郭兴抱拳答道。
“新加入的义军归你统领,编为‘辅兵营’”
卫行声音放缓,却字字清晰,“新弟兄多是乡邻,没经过阵仗,你先别急着练拼杀,第一步先整肃队列、教基本刀盾术:每日辰时先练一个时辰格挡、扎马步,午时后分拨去营地东侧开垦荒田,那些缴获的粮种得尽快种下去,咱要的是‘拿起刀能战,放下刀能耕’的队伍!”
郭兴挺直脊背,目光扫过那些带着乡土气的新丁,朗声应道:“卫统领放心!属下定让辅兵营既练出筋骨,也种出粮来,绝不让弟兄们饿着肚子上战场!”
卫行曾和郭兴讨论,想用鸳鸯阵来练军,岭南的山多路窄,更甚戚继光所在的江浙,天然适合鸳鸯阵的打法,可惜现在的义军素质还达不到,能训练的时间也极为仓促,极易沦为
“散沙”,还得要经历几场血战的磨练。
卫行转向自己的四弟,仓曹官卫子安。
“子安!”
卫子安立刻出列,他手里还捏着一支炭笔,抱拳道:“大哥,请吩咐。”
“粮草、军械、名册登记造册,抚恤发放,事务繁杂,关乎军心稳定。你需尽快厘清此次缴获,与刘载先生协同,定出赏格、抚恤章程,务必公正透明,让弟兄们无后顾之忧。可能胜任?”
“大哥放心。”卫子安答得干脆,“半日之内,所有缴获物资清点入册。明日一早,抚恤章程初稿必会放到你的案头。”
卫行最后看向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执法队长吴和尚和医疗队的代表(谢一芸仍在伤兵营忙碌):“执法队照旧,非常时期,军纪更需严明!医疗队所需药材、物资,优先保障!”
安排已毕,卫行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声音沉凝如铁:“各队依令行事,抓紧每一刻时间!训练!备战!我们要让元军知道,岭南山林里的这根刺,他们拔不掉,只会越扎越深,直到让他们流血至死!”
“遵命!”众将齐声应和,声震校场。
士兵们的眼神也渐渐发生了变化,最初的沉痛和迷茫被一种紧迫感和明确的目标所取代。他们知道,喘息的时间宝贵,必须用来磨利自己的爪牙。
校场上很快沸腾起来。何绵带着弓弩手开始操练,教导新兵如何更省力地拉开硬弩,如何判断风向;黄槐则吼叫着让前锋队练习结阵、突刺,缴获的皮甲穿在身上还有些别扭,却让人安心不少;李彪那边更是热闹,叮叮当当的打铁声、试验火药的小规模爆炸声;杨顺则领着一群神情机敏的新老斥候,迅速消失在校场边缘,潜入山林进行实地操练;赵茹则带着几个识字的女子和老兵,开始在堆积的物资前忙碌清点登记。
整个营地像一架骤然获得燃料的机器,高速而有序地运转起来。
卫行没有停留在校场监督,他将具体训练交给各队负责人,自己则带着两名亲兵,再次走向伤兵营。
营内的气味依旧浓重,但秩序井然。谢一芸和她的医疗组女子们穿梭在伤者之间,换药、包扎、喂食,动作麻利而轻柔。看到卫行进来,她们只是匆匆点头示意,便又投入到忙碌中。
卫行逐一查看伤员情况,询问他们的感受。那个失去手臂的年轻士兵已经醒了,脸色苍白,但眼神却不再空洞,看到卫行,他甚至试图挣扎着坐起来。
“躺着。”卫行按住他,“感觉怎么样?”
“疼……但能忍住。”年轻人咬着牙,“卫统领,俺……俺以后还能杀鞑子吗?”
卫行看着他空荡荡的袖管,心中一阵刺痛,但脸上却露出鼓励的神色:“当然能。一只手,照样能举起长刀,能传递军情,能教会新兵蛋子怎么活下来。义军需要每一个敢战的弟兄,不在于他是否完好无损,而在于他这里是否够硬!”他指了指心脏的位置。
年轻士兵的眼中重新燃起火光,重重地点了点头。
巡视完伤兵营,卫行的心稍安了一些。他回到中军大帐,参谋刘载已经等在那里,正在一盏油灯下小心翼翼地书写着什么。
“卫统领。”见卫行进来,刘载放下笔,起身行礼。
“先生不必多礼。书信准备得如何了?”卫行走到案前。
“已起草完毕,请卫统领过目。”刘载将一张写满工整小楷的麻纸呈上。
卫行接过,仔细阅读。信中以卫行及岭南义军全体将士的名义,先是赞扬了文天祥忠贞报国、力挽狂澜的壮举,表达了由衷的敬佩。随后简要说明了己方身份和近日两次小挫元军的战果,虽言语谦逊,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却不言自明。接着,笔锋一转,分析了当前元军李恒、张弘正、张弘范各部动向及其弱点,重点指出了李恒部补给线漫长、张弘正部孤军骄狂的特点。最后,恳切提出联合抗敌之请,愿听从文丞相调度,或协同作战,或袭扰牵制,并建议文丞相可充分利用岭南山地地形,避敌锋芒,击其惰归,以待时变。信末盖上了卫行所能找到的最正式的一枚私印。
信中既表达了足够的尊重,也展现了自身的价值和建议,不卑不亢,条理清晰。
“先生大才,此信甚好。”卫行满意地点点头,“只是还需再加一句:吾等虽力薄,然据险地,得乡民助,鞑虏若欲全力扑灭,非付出惨重代价不可。请丞相务必保重,以为天下抗元之望。岭南一隅之火,愿为丞相燎原之势竭尽绵薄。”
刘载闻言,眼中闪过赞赏之色:“卫统领思虑周全,此句一出,既表决心,亦安丞相之心,更显格局。属下这就添上。”
他重新坐下,提笔蘸墨,将最后一句精心添在信末。
“人选可定好了?”卫行问道。此行凶险异常,不仅要穿越元军控制区,更要确保信件绝对安全地送到文天祥手中。
“已选定两人。”刘载肃容道,“一人名叫石安,原是我塾中学子,父母皆亡于元军之手,他机敏过人,略通武艺,且记性极佳,万一书信有失,他亦能大致复述内容。另一人叫周河,曾是循州府的驿卒,对赣南、粤东北一带道路极为熟悉,脚力甚健,善于隐匿行踪。他二人搭档,互补短长,或可增加几分把握。”
卫行沉吟片刻:“可。让他二人来见我。”
很快,两名年轻人被带入帐中。石安约莫十七八岁,面容尚带稚气,眼神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恨意;周河年长些,约二十五六,皮肤黝黑,手脚粗大,一看便是常走山路之人。
卫行将书信的重要性、沿途的危险以及送达后的期望仔细交代了一遍。他没有隐瞒任务的危险性,直言九死一生。
石安和周河对视一眼,齐齐单膝跪地:“卫统领放心!纵是粉身碎骨,也必将此信送至文丞相手中!若遇不测,宁毁信身死,绝不落入鞑子之手!”
“好!义军能否与朝廷支柱联通,在此一举。二位壮士,请受卫行一拜!”卫行说着,竟真的对着两人躬身一礼。
两人顿时慌得手足无措,连称不敢。
卫行直起身,从怀中取出两柄精良的短匕,乃是此次缴获自元军军官之物,递了过去:“带上防身。一路小心,活着回来。”
“谢卫统领!”两人接过短匕,紧紧攥在手中,眼中满是决绝。
刘载将用油布反复包裹、密封好的信件交给石安,石安将其贴身藏好。两人再次行礼,毅然转身离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帐外的山林之中。
送走信使,卫行心中稍定,但另一重担忧又起。联合文天祥是长远之策,远水难解近渴。眼下最迫切的,是应对近在咫尺的张弘正部的威胁,以及如何与陈吊眼、黎德等附近义军取得联系。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张粗糙的地图。杨顺的斥候像撒豆子一样被派了出去,但岭南山高林密,消息传递缓慢,能否及时找到并说服那些各自为战的义军首领,仍是未知数。
时间,最缺的就是时间。
接下来的几天,营地陷入了一种紧张的忙碌之中。白日里杀声震天,各队玩命般操练;夜晚则灯火通明,打铁声、试验声往往持续到深夜。
卫行穿梭在各队之间,时而指导弩手射击技巧,时而与黄槐探讨近战配合,更多的时间则是和陈令泡在一起,研究如何改进火药威力,以及指导杨顺骑哨最基本的驾驭和传递信息技巧。他来自现代的特种作战知识和训练方法,虽然受限于时代条件无法完全照搬,但其核心理念——协同、效率、针对性训练——却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这支草创的军队。
卫子安则将后勤打理得井井有条。缴获的粮食、盐巴、药材分门别类入库,每一笔支出都有记录。阵亡将士的抚恤、作战勇猛者的赏格清单也初步拟订出来,公示在校场一角,引得士兵们纷纷围观,议论纷纷,无形中激励了士气。
谢一芸的医疗组则在血与泪的实践中飞速成长。卫行提供的简单清创、消毒理念(虽无法解释微生物,但强调“干净”的重要性)开始被接受,伤员的感染和死亡率有所下降。
第三日傍晚,卫行正在校场检验弓弩队的训练成果,忽见一骑快马自山道狂奔而入,马上的骑哨几乎是滚鞍下马,气喘吁吁地冲到卫行面前。
“卫统领!杨……杨队长令我等回报!发现张弘正部动向!”
“讲!”卫行心中一紧,示意那骑哨喘匀气再说。
“其主力约千人,均为骑兵,正沿梅江向东南方向移动,距我营地大约五日路程!但其派出的探马游骑甚多,最近的一股,约二十轻骑,已在两日路程外活动,似乎是在搜寻我军踪迹!”
来得太快了!卫行眉头紧锁。张弘正果然如同历史上记载的那般骄狂且行动迅速,吃了亏之后,报复心极强。
“还有其他消息吗?可曾联络到其他义军?”卫行追问。
骑哨摇了摇头:“杨队长已派人多方打探,但畲族义军行踪飘忽,黎德的水师隐匿于海岛,一时难以寻获。不过,杨队长发现另一股元军,约两千人,打着蒙元汉军旗号,正从循州方向开来,似乎意在堵截,与张弘正部形成夹击之势!”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张弘正部本就是劲敌,如今又添一路偏师,若被其合围,后果不堪设想。
“再探!务必摸清那支汉军的具体兵力、主将和行军路线!”
“是!”骑哨领命,喝了一口水,再次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卫行站在原地,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周围的训练声似乎也感受到了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渐渐低落下去,许多士兵都望了过来,目光中带着询问和不安。
黄槐、何绵等人也闻讯聚拢过来,脸色凝重。
“卫统领,怎么办?两张饼要合拢了!”黄槐急道。
卫行没有立即回答,他闭上眼睛,脑海中飞速运转,将地图上的信息、敌我兵力、地形特点不断组合推演。
硬拼,必死无疑。撤退,又能退往何处?这处营地经营半年,地利人和,一旦放弃,再难寻觅。而且不战而逃,对刚刚提振起来的士气将是毁灭性打击。
必须打,但不能被困死在这里打。
良久,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他们想合围?没那么容易!”卫行冷笑一声,“我们不是待宰的羔羊,我们是山里的猎人。”
他转向几位核心将领,语速快而清晰:“张弘正骄狂,求功心切,得知我们踪迹,必率先扑来。那支汉军,战力不明,但既是偏师,又负责堵截,行动必然谨慎,速度也会慢于张弘正。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卫统领的意思是……先打张弘正?”何绵若有所思。
“不,”卫行摇头,“我们胃口还没那么大,一口吃不下他八百精锐。我们要利用这个时间差,以及张弘正的急躁!”
他蹲下身,用石子在地上简单划出地形:“张弘正沿梅江而来,欲与循州方向的汉军会师,最可能的合击点,应在这一片区域。”他指了一个大致范围。
“我们要做的,不是坐等他们合围,而是主动迎上去!但不是迎头痛击,而是……骚扰、迟滞、引诱!”
“李彪!”
“属下在!”
“你暂领骑哨队,立刻挑选最机灵、胆最大的十人,五人为一组,携带号角、爆竹、铁蒺藜,即刻出发,昼夜兼程,前往张弘正部行进路线的前方和侧翼。你们的任务不是杀敌,而是虚张声势!夜间吹角鸣锣,在林间点燃爆竹制造疑兵,在其必经之路稀疏撒布铁蒺藜伤其马足,遇到小股游骑,打了就跑,绝不恋战!我要让张弘正感觉四面皆敌,草木皆兵,迫使他减慢速度,加强戒备,从而拉大与那支汉军的距离!可能做到?”
李彪听得眼睛发亮,这种诡诈之术正合他工兵队的路子:“能!属下亲自带一队人去!”
“不,你留下,主持营防,选派得力人手即可。记住,保全自身为要,你们的任务是骚扰,不是歼敌!”
“明白!”李彪重重点头。
“斥候应该还在盯着那支汉军……”卫行沉吟道,“需再派人手,加大对其的侦查力度,最好能抓个‘舌头’回来,弄清其主将、兵力构成和真实意图。”
“黄槐,郭兴,何绵!”
“末将在!”三人踏前一步。
“全军即刻进入战备状态!训练强度可稍减,养精蓄锐。随时准备开拔!”
“是!”
命令一条条发出,原本因敌军逼近而有些慌乱的营地,再次被有效地调动起来。一种临战前的紧张和兴奋弥漫在空气里。
卫行站起身,望着西方最后一抹残阳,那里是敌人来袭的方向。真正的考验,即将来临。这一次,不再是伏击小股部队,而是要面对一支志在复仇的精锐敌军,以及一场可能的多线作战。
网已经撒开,虽然还不够大,不够坚韧,但猎人已经就位。
这岭南的群山,即将再次响起战争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