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们整个反贪局、整个检察院那些参与了这件事的人的前途。”
“你们怕担责任,怕被追责,怕因为逼死了一个在任的厅长,而被上面一棍子打死!从此在仕途上彻底边缘化,再无出头之日,我说的对不对?!”
他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子,狠狠刮过侯亮平那张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开始微微变色的脸,以及他领口那枚在昏暗光线下依旧刺眼的崭新检徽。
“所以,你跑到我这里来,”林辰的声音陡然降了下去,变得极其冰冷、极其轻蔑,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嘲弄。
“不是来慰问我这个‘痛失挚友’的同事,也不是来履行什么检察官的职责。你是来‘灭火’的,是来‘擦屁股’的,是来替你们自己找一块遮羞布的。”
“是沙瑞金他们让你来当马前卒的。”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侯亮平有些僵硬的身体,最终落回他脸上,嘴角勾起一个极致讽刺的弧度:
“想要所谓的‘证据’?想让我‘主动配合’,给你们一个台阶下?帮你们把祁同伟的死,彻底钉死在畏罪自杀的耻辱柱上?”
“把他的血,变成你们向上级交代、洗脱自己监管不力、办案不当责任的完美注脚?”
林辰猛地摇头,眼神里的轻蔑浓得化不开:
“侯亮平啊侯亮平…你口口声声法律,口口声声正义,口口声声zy赋予你的职责…可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像什么?”
“像一条嗅到了血腥味,急于扑上去撕咬,却又害怕惹上狂犬病的丧家之犬,你背靠zy?你代表正义?呸!”
他啐了一口,那口唾沫没吐到侯亮平身上,却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对方脸上。
“你背靠的zy,现在只给了你恐惧,只让你看到了万丈深渊,你代表的正义,在祁同伟那颗射穿自己头颅的子弹面前,显得那么苍白!那么可笑!”
“那么…一文不值!它现在帮不了你!它救不了你们那岌岌可危的前程,一点用都没有!”
侯亮平的脸,彻底变成了青灰色。额角的青筋一根根暴起,突突地跳着。
林辰那毫不留情的、赤裸裸的剖析,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极力维持的、代表法律尊严的外壳上,烫得他皮开肉绽,体无完肤。
一股被彻底扒光示众的羞愤和一种被戳穿心底最隐秘恐惧的慌乱,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神经。
“林辰!”
侯亮平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破了音,带着一种色厉内荏的狂怒,试图用音量压住心底的惊涛骇浪。
“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这是污蔑,是诽谤,是对组织的极大不信任,是对我们工作的恶意揣测!”
“你再这样执迷不悟,信口开河,谁也保不住你!我警告你,立刻停止你的胡言乱语,把该交的东西交出来!否则…”
“否则怎么样?”林辰打断了他,脸上的嘲讽如同实质的冰霜。
“否则拿我的亲妹妹来威胁我交东西?”
“否则拿我的那些部下开刀来倒逼我交东西?”
他不再看侯亮平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仿佛对方已经变成了一堆毫无意义的垃圾。
他的目光,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疲惫和深深的厌倦,缓缓扫过这间他待了多年的办公室——
冰冷的文件柜,墙上挂着的警徽,还有窗外那片永远灰蒙蒙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天空。
“还有,审判?”林辰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阵叹息,却蕴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
“你刚才说审判?”
他猛地转回头,那双燃烧着最后疯狂火焰的眼睛,死死钉在侯亮平身上,一字一顿,如同最后的宣判:
“侯亮平,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懂孤鹰岭的子弹打在骨头里是什么滋味吗?你懂一个人被撕碎了尊严、碾碎了所有希望、像条狗一样被逼到悬崖边上,连喘口气都带着血腥味是什么感觉吗?”
“你站在这里,穿着这身皮,顶着zy的名头,就觉得你有资格高高在上地审判他?”
林辰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摇着头,眼神里的轻蔑和悲凉浓得如同实质。
“如果他有问题,可以移送zy公检法,可以让他们给一个结果给一个结局,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有怨言,但不是被你们这群人逼死!”
“侯亮平,你,配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辰那只沾满自己鲜血、一直垂在身侧的手,动了。
快,快得超出了侯亮平反应的极限。
那只手猛地拉开了办公桌右手边第一个抽屉。
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抽屉里没有文件,没有杂物。
只有一把枪。
一把冰冷的、闪着幽蓝金属光泽的九二式警用手枪,静静地躺在那里。
枪柄被磨得有些发亮,显然经常被主人握在手中。
林辰的手,那只刚刚捏碎茶杯、嵌满瓷片、还不断渗着血的手,无比稳定、无比精准地抓起了那把枪。
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告诉你,侯亮平,拿我的妹妹拿我的部下来威胁我,门儿都没有!”
“回去给沙瑞金带句话,今天我林辰,就再加上我这条命,用两个禁毒英雄高级干部的命,堵他沙瑞金这辈子上升的路。”
“堵你们找我妹妹麻烦的路。”
“堵钟家和你们背后那些人保你们的路!”
没有瞄准任何人。
枪口瞬间调转,没有丝毫停顿,没有丝毫颤抖,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决绝,猛地顶在了他自己的下颚骨上。
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刺透了皮肤。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侯亮平脸上的愤怒、惊惧、还有那一丝尚未褪去的、试图掌控局面的强势,在千分之一秒内,如同被重锤击碎的玻璃面具,轰然崩塌。
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惊骇。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里面清晰地倒映出林辰那毫无表情、如同石雕般的侧脸,和那抵在致命位置的、闪着死亡寒光的枪口。
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血液的恐惧,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击穿了他的全身。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反应却快过了思维。
“不——!!!”
一声凄厉到变形尖叫,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猛地从侯亮平骤然张大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那声音尖锐、高亢、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瞬间撕裂了省公安厅大楼顶层这片死寂的空气。
穿透了厚重的门板,在空旷的走廊里疯狂回荡。
砰——!!!
枪声。
震耳欲聋。
如同惊雷在狭小的空间内炸开。
紧随侯亮平那声非人尖叫之后,以一种终结一切的方式,悍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