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T扫描带来的那种被彻底窥视、无处遁形的冰冷恐惧感,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花漠依旧蜷缩在牌域那片扭曲林地的树根阴影下,心脏还在余悸中微微颤抖。他紧紧攥着那块边缘锋利的石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警惕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周围缓慢流动的、泛着诡异绿光的雾气。
喉咙里的干渴和胃里的空虚感,如同两把钝刀,持续地折磨着他。之前吞下的那几颗酸涩浆果,仅仅是将饥饿的火焰暂时压下一小簇,反而更勾起了身体对真正能量和水分的需求。
他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向那条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溪流。
绿色的、浑浊的、粘腻的……喝下后那腥涩恶心的味道和随之而来的轻微眩晕感记忆犹新。
【风险再评估:水源确认含未知致幻成分及生物毒素。】【重复摄取可能导致神经损伤或不可控精神效应。】【强烈不建议。】
“算”的警告冰冷而清晰。
可是……渴……
干裂的嘴唇传来刺痛,喉咙仿佛冒着烟。生理的本能疯狂地呐喊着,冲击着理性的防线。
就在理智与本能激烈拉锯时,人格中属于“水”的那一部分,因为极度的疲惫、恐惧和对“阿镜”强烈的思念,悄然弥漫开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和孤独感毫无征兆地涌上心头,鼻尖一酸,眼眶迅速发热。
阿镜……
那个只存在于他幻想中,却给予他唯一慰藉的、模糊的身影。
如果你在,你会告诉我怎么办?
你会保护我吗?
巨大的无助感淹没了他。“水”人格主导下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沾染泥污的脸颊滑落。
他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无声地哭泣着,泪水一滴滴落下。
有几滴泪水,恰好滴落在他面前那泛着绿光的、浑浊的溪水里。
嘀嗒……嘀嗒……
细微的声响几乎被溪流的汩汩声淹没。
但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几滴泪水落入的地方,浑浊的绿色溪水,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其短暂地清澈了一瞬!
就像在一杯浓稠的墨汁里滴入了清水,虽然很快又被周围的绿色吞没,但那短暂出现的、透明无色的水圈,清晰可见!
不仅如此,那短暂清澈的水面中心,甚至还出现了一个微小的、旋转的漩涡,仿佛被那几滴眼泪赋予了某种奇异的、净化的力量,虽然转瞬即逝,但却真实发生了!
花漠怔住了,连哭泣都暂时停止。
他呆呆地看着那迅速恢复浑浊的溪水,几乎以为自己因为饥饿和干渴出现了新的幻觉。
(同步效应:现代医院观察室。正在接受静脉输液补充水分和营养的花漠,紧闭的眼角处,突然毫无征兆地滑下两行清晰的泪痕。泪水迅速浸湿了鬓角和枕套。)
(同时,他的身体表现出轻微的抗拒,头部无意识地向后仰,试图远离正在输液的针头,眉头紧锁,嘴唇抿起,流露出一种清晰的、对流入体内液体的厌恶和恐惧。)
(值班护士立刻注意到这一情况,记录道:“患者即使在睡眠中仍持续出现情感反应(流泪),并对静脉输液表现出潜意识抗拒。心理因素影响显著。”)
牌域中,花漠看着恢复原状的溪水,刚刚升起的一丝微小希望再次破灭。
那溪水,依然是不祥的、危险的。
他不敢再尝试。
强烈的失望和更加汹涌的干渴感让他几乎崩溃。“水”人格的哭泣变得更加汹涌,却不再有眼泪滴入溪流,只是无声地宣泄着绝望。
他只能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身体因无声的抽泣而微微颤抖,在这个诡异绝望的世界里,独自承受着一切。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哭泣耗尽了他最后一点力气。
疲惫如同最沉重的毯子,将他包裹。
意识开始模糊,沉向黑暗的深渊。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仿佛又听到了那个细小的、蚊子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咦?‘锚点’的眼泪……居然能稍微冲淡‘蛊母’的污秽?嘻嘻……真有趣……可惜,太少了……太弱了……”
声音渐渐低下去,消失了。
花漠彻底陷入了昏睡。
只留下那泛着绿光的、汩汩流淌的诡异溪水,以及岸边那个蜷缩着的、无比脆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