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精神卫生中心,医生办公室。
灯光有些惨白,照在医生紧锁的眉头上。他面前的桌上,摊开着花漠的脑部CT胶片和一系列化验单。所有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干净得令人沮丧,甚至……令人不安。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花漠今天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以及那个突兀至极的问题:
“医生,那……如果身体没有问题。我的那些……‘症状’……会不会是……电磁干扰?”
“电磁干扰……”
医生喃喃自语,将这个词语又在舌尖滚了一遍。
一个被诊断为严重精神分裂、伴有分离性身份障碍和自伤倾向的病人,在经历了极度的情绪波动和诡异的刻字事件后,突然变得异常平静,并且提出了一个涉及生物电磁学领域的、具有特定指向性的问题?
这太不合逻辑了。这完全不符合任何已知的精神病理学表现。
如果是伪装,那这伪装也太过……精密和怪诞了。
如果不是伪装……
医生猛地站起身,走到电脑前,打开了医学数据库和外网搜索引擎。他鬼使神差地,在搜索框里输入了“电磁场
神经信号
干扰
幻觉”。
大量的文献摘要跳了出来。
大部分是主流医学界否定的观点,认为极低频电磁场对生物体的影响微乎其微,无法导致精神症状。但也有一小部分边缘研究、个案报告,甚至是一些被斥为“伪科学”的文献,提及了高强度或特定频率的电磁场暴露与短暂性意识改变、感知异常、甚至幻觉之间的微弱关联。
比如:高压线附近的居民抱怨头痛失眠;某些雷达站工作人员报告短暂性定向障碍;甚至还有关于“微波听觉效应”的争议性研究……
这些信息碎片化的、未被证实的,在严谨的医学界几乎毫无地位。
但此刻,在花漠那平静到诡异的眼神和那个荒诞问题的背景下,这些边缘的信息却像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医生心中激起了一圈圈怀疑的涟漪。
难道……真的存在某种未知的、现代仪器检测不到的“干扰源”,影响了花漠的神经系统?导致了他那些无法用生理病变解释的“症状”?
这个想法本身听起来就近乎疯狂。
可是,花漠身上的发生的事情,哪一件不疯狂呢?
凭空出现的伤口、跨越“梦境”的刻字、那些精准同步的怪异动作……
医生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困惑和无力感。他行医多年,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如此超越常理的病例。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花漠的父母走了进来。不过短短几天,他们仿佛苍老了十岁。母亲的眼眶依旧红肿,父亲的眼袋深重,眉宇间积压着浓得化不开的忧虑和疲惫。
“医生,结果……怎么样?”母亲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又害怕听到坏消息。
医生深吸一口气,将CT胶片和报告推到他父母面前,语气尽可能平稳客观:“从目前所有的生理检查结果来看,花漠的身体……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大脑结构正常,血液指标也基本正常。”
父母看着那清晰的、没有任何异常阴影的CT图像,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心又立刻沉了下去。
身体没问题……那岂不是说……
“那……那他到底是怎么了?”父亲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些伤……那些动作……还有他刻的字……”
医生沉默了片刻,选择了一个相对谨慎的说法:“目前看来,花漠的表现非常符合严重心理创伤引发的分离性身份障碍(DID),也就是俗称的多重人格。那些‘症状’,可能是不问人格切换和外在表现。至于伤口……不排除是在我们未注意到的情况下发生的自伤行为,或者……是极其罕见的转化障碍的躯体表现。”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还没来得及关掉的搜索页面,鬼使神差地补充了一句,语气极其不确定:
“当然……也存在一种……极其微小的可能性。或许……存在某种尚未被医学界认识的、外源性的……干扰因素,影响了他的神经系统。但这……需要更多的观察和证据。”
“干扰因素?”母亲茫然地重复,“什么干扰因素?”
“……比如,强烈的电磁环境之类的。”医生说出这个词时,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但他没有完全否定这个由病人自己提出的、荒诞的可能性。
花漠的父母彻底愣住了,面面相觑。
电磁干扰?这比精神疾病听起来更加……不可思议,更加令人不安。
办公室内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沉默。
绝望的氛围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因为增加了一种未知的、无法理解的可能性,而变得更加沉重和压抑。
他们的儿子,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无人能懂的谜团之中。
而通往答案的路,似乎比他们想象的,更加黑暗和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