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风村的夜来得早。
林默躺在阿凝家的木板床上,听着窗外虫鸣,右腿的伤处被草药敷得暖洋洋的。这间茅舍简陋得很,土墙上糊着麦秸,屋顶铺着茅草,墙角堆着晒干的药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苦的香气。
阿凝在灶房忙碌,火光从门缝里透进来,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剪纸般灵动。林默盯着那影子,脑子里反复回放着白天戒指的怪事——凭空取物,这在申城时只敢在科幻小说里想的情节,如今竟成了自己的秘密。
“好些了吗?”阿凝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走进来,碗沿还冒着热气。
林默撑起身子,接过碗时指尖碰到她的手,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他低头喝汤,药味极苦,苦得舌尖发麻,却硬生生咽了下去。阿凝坐在对面的小板凳上,借着油灯昏黄的光,用针线缝补着他那条被划破的牛仔裤。
“这衣裳真奇怪。”她捻着裤脚的拉链,眼神里满是好奇,“滑溜溜的,不像麻布,也不是绸缎。”
林默心里一紧,含糊道:“家乡的手艺,别处没有的。”他不敢多言,怕露了破绽。这村子看着平和,可村民们白天的眼神藏着警惕,尤其是那个络腮胡李大叔,看他的眼神像在打量一头随时会咬人的狼。
阿凝却没追问,只是低头缝补,针脚细密匀整。“我爹娘去得早,就剩我一个人。”她忽然轻声道,“村里的人都挺好,就是……唉。”
她没说下去,但林默从她垂下的眼睫里读出了难言之隐。白天进村时,他就发现这村子虽有炊烟,却少见壮丁,多是老弱妇孺,田埂上的庄稼也长得稀稀拉拉,透着股破败相。
“村里日子不好过?”他试探着问。
阿凝的针顿了顿,低声道:“每年要给黑虎帮交八成收成,还要凑‘献宝节’的贡品,交不上……”她咬着嘴唇,没再说下去,只是眼圈红了。
林默心里咯噔一下。黑虎帮?献宝节?听着就不是什么好兆头。他想起自己在申城被资本压榨的日子,一股同病相怜的火气涌上来——在哪都有欺负人的恶霸么?
“那伙人很厉害?”
“嗯。”阿凝点头,声音发颤,“帮主黑熊是练家子,听说刀枪都扎不进,去年邻村交不出贡品,被他们烧了半村子房子……”
林默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他看向自己的左手,戒指在油灯下泛着微光。若是这戒指真有神通,或许能派上用场?他心念一动,试着想把桌上的空药碗收进戒指。
“砰”的一声轻响,碗竟真的凭空消失了!
阿凝“呀”地叫了一声,猛地站起身,眼睛瞪得圆圆的:“碗呢?碗去哪了?”
林默心跳如鼓,赶紧装作惊讶:“不知道啊,难道是眼花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用意念把碗放了回去。
空碗“啪”地落在桌上,阿凝吓得后退半步,脸色发白:“邪门……邪门了!”她看林默的眼神多了几分惊惧,像是在看什么怪物。
林默暗叫不好,忙解释说自己家乡有种戏法,能变些小玩意儿。阿凝将信将疑,却没再追问,只是收拾了碗筷匆匆回了隔壁房间——那是用木板隔出来的小隔间,能隐约听见她翻来覆去的动静。
这一夜,林默没睡好。
他悄悄研究戒指,发现只要集中意念,就能“看见”一个灰蒙蒙的空间,白天收的那篮野菜正安安稳稳地躺在里面。他试着把枕头塞进去,再拿出来,果然可行。更奇的是,他感觉自己似乎能“钻”进那空间里,念头刚起,眼前景象突变——
周围是无边无际的灰,脚下空荡荡的,自己像悬浮在真空里。他低头看,能看见茅舍的屋顶像幅平面图铺在下方,甚至能听见阿凝浅浅的呼吸声。这空间竟能让他“俯瞰”外界?
林默吓了一跳,赶紧念头一转,瞬间又躺回了床上,仿佛从未动过。冷汗浸透了后背,这戒指的能耐,比他想的还要惊人。
接下来几日,林默一边养伤,一边帮阿凝干活。他用现代知识弄出不少新鲜事:在溪边做了个简易捕鱼笼,一晚上能捞半桶鱼;把阿凝的锄头改了改,挖地时省力不少;甚至教孩子们用树枝在地上画格子玩“井字棋”。
村民们对他的态度渐渐缓和,李大叔见他干活实在,偶尔还会送些红薯过来。只有阿凝,看他的眼神总带着点说不清的探究,却再没提过那晚药碗消失的事。
这天傍晚,林默帮阿凝把晒干的药材收进屋里,忽然听见村口传来喧哗声。两人跑到门口,只见几个穿着黑衣的汉子正把一个老汉按在地上打,为首的是个独眼龙,脸上带着道刀疤,看着就凶神恶煞。
“张老栓,这个月的药材呢?想赖账?”刀疤脸一脚踹在老汉胸口,老汉咳着血,嘴里喃喃道:“真没有了……都被蝗虫啃了……”
“少废话!”刀疤脸使个眼色,两个手下就往张老汉家冲,“搜!搜不出东西,就把他孙女带走抵债!”
“不要啊!”张老汉哭喊着想去拦,却被一脚踩住脑袋。
林默看得心头火起,刚想上前,却被阿凝死死拉住。“别去!是黑虎帮的人!”她声音发颤,脸色惨白,“他们是来催缴月例的,惹不起的!”
林默看着那几个汉子在张老汉家翻箱倒柜,把仅有的几袋谷子扛出来,还有个小丫头被吓得缩在墙角哭。他想起自己在申城被总监指着鼻子骂的样子,想起那些加班到凌晨的夜晚,一股压抑已久的怒火猛地窜上来。
凭什么?凭什么弱者就要被欺负?
他悄悄摸向左手的戒指,意念一动,那几个汉子腰间的钢刀突然“嗖嗖”几声,凭空消失了。
刀疤脸正得意,突然发现手下的刀没了,愣了愣:“刀呢?你们的刀呢?”
几个手下也慌了,摸遍全身都找不到刀,面面相觑。就在这时,林默默念“放”,那些钢刀“噼里啪啦”全掉在地上,刀刃朝上,吓得刀疤脸几人赶紧后退。
“邪门了!”刀疤脸惊疑不定地看向四周,目光扫过林默时,林默正低头帮阿凝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看似毫无异样。
刀疤脸心里发毛,又怕耽误事,啐了口唾沫:“算你们运气好!下个月凑不齐双份,把你们村的丫头全卖到窑子里去!”说罢,带着手下扛着谷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村民们惊魂未定,张老汉爬起来对着林默连连作揖:“多谢……多谢小哥……”
林默摇摇头,心里却翻江倒海。他知道,这事不算完。黑虎帮不会善罢甘休,今天露的这手,已经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
阿凝拉着他的胳膊,手心全是汗:“你……你刚才做的?”
林默看着她,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低声道:“别怕,有我在。”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青石板路上,像紧紧依偎的两个字——“我们”。林默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个只想在申城混口饭吃的程序员,他得在这陌生的世界,为自己,也为身边这个姑娘,撑起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