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脊鼠被加热板拍中时发出一声尖利的“吱吱”叫,灰黑色的身子在空中蜷了蜷,重重摔在地上。林晓鱼举着加热板的手还在抖——她刚才根本没敢看,全凭一股求生欲瞎拍,没想到真中了。
那只铁脊鼠在地上抽搐了两下,背上的硬刺颤了颤,竟挣扎着爬了起来。它歪着脑袋看了林晓鱼一眼,小眼睛里闪过一丝凶光,却没再往前扑,反而夹着尾巴窜出了门,转眼就消失在沙地的阴影里。
门外的“窸窣”声也跟着停了。大概是被同伴的惨状吓住,其他铁脊鼠也跑了。
棚屋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林晓鱼粗重的喘气声。她举着加热板僵在原地,手心被烫得发红——刚才光顾着害怕,竟没察觉加热板还带着温度。
“吓死我了……”她把加热板扔在地上,腿一软坐倒在床边,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床板,才勉强压下心里的慌。
地上还留着几滴暗红色的血,是铁脊鼠被拍中的地方。林晓鱼盯着血迹看了会儿,突然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刚才要是没那加热板,现在流血的说不定就是她。
边缘星果然不是能随便“摸鱼”的地方。连找点吃的都能引来星兽,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爬起来,赶紧把被撞开的门拉回来。门轴被撞得有点歪,关不严实,留着条一指宽的缝。林晓鱼找了根粗点的金属片插在门后当门栓,又把墙角的废品堆往门边挪了挪,勉强能挡住点。
做完这一切,她才瘫回床上,抱着毯子缩成一团。刚才被吓得不轻,现在还心跳得厉害,肚子倒不饿了,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是老老实实喝营养剂吧……”她摸了摸桌上的营养剂管子,心里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瞎折腾了。饿肚子总比被铁脊鼠啃了强。
窗外的天色彻底黑了。边缘星的夜晚没有月亮,只有几颗暗淡的星子挂在天上,连光线都吝啬给。棚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带着沙砾打在金属板上,发出“哗啦啦”的响,像有人在外面磨牙。
林晓鱼缩在毯子里,眼睛睁得大大的。她不敢睡,总觉得门外还有铁脊鼠在扒墙,耳朵竖得尖尖的,连远处沙丘上传来的几声星兽嚎叫都听得一清二楚。
原主的记忆里,边缘星的夜晚从来不是安全的。除了铁脊鼠,还有会飞的“沙蛾”,会钻地的“土蚓”,随便哪一种都能轻易弄死一个F级基因的流放者。
“苟住,一定要苟住……”她在心里默念。等下周基因测试过了(就算测出还是F级),至少能让管事暂时放下戒心,以后安安稳稳待在屋里,少出门,应该就能活下去。
迷迷糊糊熬到后半夜,困意终于压过了恐惧。林晓鱼打了个哈欠,眼皮越来越沉,刚要睡着,门外突然传来“咚咚咚”的巨响——不是之前铁脊鼠的扒拉声,是很重的、带着恶意的踹门声!
“凌小鱼!滚出来!”
是管事的声音!粗哑,蛮横,还带着股酒气,隔着门板都能感觉到他的火气。
林晓鱼的心“咯噔”一下,瞬间清醒了。
管事怎么会这时候来?还是晚上!难道是刚才铁脊鼠闹的动静被他听见了?还是……他根本就没信她“生病”的事,特意来查岗的?
她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往额头上抹了把凉水——刚才吓出的汗还没干,现在一摸更凉了,正好装虚弱。又故意把头发抓得乱糟糟的,往床上一躺,蜷起身子,等着门被踹开。
“哐当!”
门栓根本没挡住,金属板门被一脚踹开,撞在后面的废品堆上,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两道高大的影子堵在门口,借着远处聚落中心微弱的灯光,能看见前面的人穿着灰黑色的制服,腰上别着根电击棍——正是管事。他身后还跟着个跟班,手里拿着个手电筒,光柱晃来晃去,最后落在林晓鱼床上。
“凌小鱼,听说你还在装死?”管事迈着大步走进来,皮靴踩在沙地上发出“沙沙”声,他低头扫了眼屋里的狼藉——地上的血迹,被撞歪的门,堆在门边的废品,眉头皱得更紧了,“我看你是活腻歪了!白天让王老头给你带营养剂,晚上就敢在屋里折腾?”
林晓鱼心里一紧——他果然知道了!但她不敢承认,只能继续装虚弱,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没、没有……我没折腾……”
“没折腾?地上的血是啥?”管事踹了踹地上的血迹,手电筒的光柱照在她脸上,晃得她睁不开眼,“我告诉你,别以为装病就能躲过去!下周学院来人测基因,你必须去!要是敢逃,或者敢耍花样,直接扔去矿区喂铁脊鼠!”
矿区?铁脊鼠?
林晓鱼的身子下意识地抖了抖——这次不是装的,是真怕。原主的记忆里,矿区就是地狱。矿洞深处有会喷强酸的“酸浆虫”,矿道里还有能把人拖进沙里的“沙蚺”,去年冬天就有三个流放者被派去矿区,最后只回来半只胳膊。
“不、不敢逃……”她赶紧往床里面缩了缩,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瘦小、更无害,“我就是头太晕,站都站不稳……刚才、刚才好像有老鼠进来了,吓了一跳,不小心摔了下……”
她说着,故意往床边挪了挪,身子一歪,像是没坐稳,差点真从床上摔下去。还好她反应快,抓住了床沿,才勉强稳住。但这一下“险象环生”,倒显得更真实了——一个病弱的人,连坐都坐不稳。
管事盯着她看了半天。手电筒的光打在林晓鱼苍白的脸上,能看见她眼下的青黑,嘴唇没一点血色,抓着床沿的手指骨节发白,确实像病得厉害的样子。他又扫了眼地上的血迹——看着确实像小兽的血,铁脊鼠在聚落周围乱窜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说不定真被这丫头碰上了。
“废物就是废物。”他嗤笑了一声,语气里的火气消了点,但依旧带着鄙夷,“连只老鼠都怕。”
身后的跟班也跟着笑了:“管事,我看她就是个怂包,借她个胆子也不敢逃。说不定测基因的时候直接晕过去,省得麻烦。”
“晕过去也得抬去测!”管事瞪了跟班一眼,又看向林晓鱼,眼神凶巴巴的,“我不管你是真病还是装病,测试那天必须在聚落中心等着!要是让我发现你不在……”他掂了掂手里的电击棍,发出“滋滋”的电流声,“这玩意儿可不长眼。”
林晓鱼赶紧点头,头点得像捣蒜:“在、我一定在……等我好点了就去登记……绝不耽误……”
“最好如此。”管事又骂了句“废物”,没再多待,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回头丢下句:“测试前别死了。你这条命虽然不值钱,但学院要查人数,少一个我还得挨骂。”
跟班跟着笑了两声,举着手电筒跟在后面走了。
门还敞着,风灌进来,吹得林晓鱼打了个冷颤。她盯着门口的方向,直到管事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夜色里,才敢慢慢松口气。
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黏糊糊地贴在衣服上,难受得要命。但她顾不上这些,只觉得心脏还在狂跳——刚才真是吓死了,管事的眼神像要吃人似的。
“装怂果然有用……”她瘫在床上,长长地舒了口气。虽然被骂了“废物”,但至少没被拆穿,也没被强行拖去矿区,算是有惊无险。
她爬起来,重新把门拉好,这次找了根更粗的金属棍当门栓,牢牢插好。又把床上的毯子裹得更紧了些——刚才管事来的时候太紧张,没顾上冷,现在才发现浑身冰凉。
棚屋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风声还在“哗啦啦”地响。林晓鱼缩在毯子里,却没了之前的困意。
她刚才故意说“等好点了就去登记”,其实是缓兵之计。真去测基因?测出F级怎么办?被管事当成“没价值的废物”更变本加厉地欺负?还是被学院的人当成“基因缺陷的典型”丢回来?
怎么想都没好下场。
“躺平之路道阻且长啊……”她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摸向后脑勺。白天被铁脊鼠吓的时候没注意,现在一摸,发现那块金属片好像比之前更凸了点,边缘的弧度似乎也变了些。
是错觉吗?
林晓鱼皱了皱眉,又用力按了按——还是冰冰凉凉的,没什么异常。可能是刚才差点摔下床时磕到了,有点肿胀。
她没再在意,只想着明天得找机会跟王大叔打听打听基因测试的细节——比如测试的时候疼不疼?能不能偷偷做点手脚?哪怕只是让结果看起来“稍微好一点点”,别那么扎眼也行。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窸窣”声。
不是风,也不是铁脊鼠。
像是有人在门外站着,用手指轻轻刮着金属门板。
林晓鱼的心跳瞬间又提了起来。
管事又回来了?还是……刚才的铁脊鼠去而复返?
她屏住呼吸,悄悄爬起来,贴着门缝往外看。
夜色太黑,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影子蹲在门口,个子不高,不像管事和他的跟班。那影子刮了会儿门板,突然停了,然后传来一个极轻、极细的声音,像个孩子在说话:
“姐姐……你屋里……有光……”
林晓鱼愣住了。
光?
她屋里没灯啊。除了刚才管事的手电筒照进来那一下,全程都是黑的。
她低头看向屋里——地上的加热板不知什么时候亮了。不是之前那种微弱的发烫,而是发出了淡淡的蓝色微光,像块小夜灯,把周围的废品都照得泛着冷光。
而那蓝色微光的源头,正是加热板连接光脑的那根铜丝——铜丝上沾着刚才铁脊鼠的血迹,此刻正随着微光微微发亮,像在燃烧。
门外的影子又轻轻刮了下门板:
“姐姐……光……暖……”
林晓鱼攥紧了拳头,后背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这加热板怎么会突然发光?还有门外的声音……是谁?聚落里有这么小的孩子吗?
她看着地上那道蓝色的微光,又听着门外细弱的刮门声,突然觉得,这边缘星的夜晚,好像比她想象的还要诡异。
而她后脑勺那块金属片,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隐隐发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