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大明威武 > 第7章
重阳日,晨雾刚散,豹房校场的黄土已被踩得结实。林飞一脚将蹴鞠踢偏,球撞上木架,惊起几只麻雀。他拍了拍手,笑得漫不经心:“今日这局,谁赢了,赏金十两,外加朕亲题的‘天下第一脚’匾额。”
场边鼓乐齐鸣,宦官们分成两队,红衣为刘瑾所遣,青衣归御前近侍。开场不到一刻,红衣队连进三球,每次破门都齐声高呼“公公洪福”,声浪几乎掀翻棚顶。
刘瑾坐在高台软榻上,手中佛珠捻得极慢,嘴角却压不住地往上翘。他今日穿了件深紫蟒纹长衫,袖口缀金线,像是特意为这日子准备的。见林飞又一脚踢空,他终于开口:“陛下,豹房这蹴鞠,也该换换风气了。老奴看,不如让小人们多操练,日后也好替陛下掌些实务。”
林飞歪头看他:“哦?掌什么实务?”
“譬如——”刘瑾轻笑,“这豹房库房、器械、火药,总得有人日夜照看。老奴几个干儿子,手脚还算利索,不如拨进来当差?”
场中红衣队又进一球,欢呼声再起。有人高喊:“豹房将改姓刘喽!”
林飞没应声,只低头系了系靴带,动作不急不缓。他抬头时,眼里还带着笑,像是听了个有趣的笑话。
第二局开始,青衣队拼得凶,可红衣队配合熟稔,脚下动作竟似早有排练。又是一次破门,球撞在铜锣上,嗡嗡作响。刘瑾端起茶盏,吹了吹热气:“陛下,这局,可还要再踢?”
林飞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忽然抬脚,将球狠狠踢向看台。
“砰!”
球正中烛台,油灯翻倒,火苗顺着垂下的绸布爬了上去。火光一跳,众人惊呼后退,场面顿时乱了。
就在这一瞬,一道黑影从东侧廊柱后疾冲而出,直扑场边堆放的火药桶。那人穿锦衣卫服,面罩半遮,手中火折已燃。
张永如鹰扑兔,自斜刺里跃出,铁链甩出,缠住那人手腕猛地一绞。火折落地,被张永一脚踩灭。那人挣扎欲逃,张永反手一拧,将其按跪在地,膝盖砸在黄土上,扬起一片尘。
“拿下!”张永声如洪钟。
四周宦官尚未回神,只见张永一手钳住那人臂膀,另一手撕开其左袖——一枚铜牌赫然露出,正面刻“八虎”二字,背面阴文“瑾”字。
全场死寂。
刘瑾猛地站起,茶盏脱手,摔得粉碎。
林飞缓步走来,靴底碾过散落的烛油,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他蹲下身,指尖轻轻刮过那枚腰牌,像是在试刀锋。
“这牌子,”他语气轻快,“本该由朕发,何时成了私相授受的信物?”
刘瑾强笑:“陛下,这人冒充锦衣卫,佩假牌行凶,分明是有人栽赃!”
“栽赃?”林飞抬头,目光扫过刘瑾,“那你说,这牌子是谁的?你手下八虎,个个有名有姓,这上面刻的是‘瑾’字,莫非是你私刻的?”
刘瑾语塞。
林飞站起身,将腰牌抛向空中,又稳稳接住。他踱到火药桶前,伸手摸了摸桶身,指尖沾了点灰,凑到鼻前嗅了嗅。
“硝粉含硫偏高,潮气重,点不着。”他笑了笑,“你这人,演技太差。真要炸,该选干燥的桶,点火后立刻退开。他却等火折燃稳才动手,分明是做给人看的。”
他转身,盯着刘瑾:“你说,这火,是意外,还是有人想烧了朕的家?”
刘瑾脸色铁青:“陛下!老奴忠心耿耿,岂会行此大逆?此人定是敌对者所派,故意陷害!”
“敌对者?”林飞环视四周,“那他为何穿锦衣卫服,却佩你‘八虎’信物?若真是外人,何必留这破绽?”
他一步步走回高台,站在刘瑾面前,仰头看他:“你刚才说,要让你的干儿子来管豹房火药?现在,他们已经动手了。”
刘瑾后退半步,脚跟撞上软榻。
林飞忽而笑了,拍了拍他的肩:“刘公公,你累了。回去歇着吧。这豹房,风大,火险,还是朕自己看着踏实。”
他抬手一挥:“张永,押这人去诏狱,单独关押,不许任何人探视。等朕问清楚,再定罪。”
张永应声拖人退下。那人一路挣扎,却始终不开口。
场上余火未熄,焦布还在冒烟。林飞走到场心,一脚将蹴鞠挑起,稳稳接在肩上。
“方才谁说,要改姓刘?”他笑问。
无人应答。
他将球轻轻一抛,抬腿猛射。球如离弦之箭,直奔东侧棚架,撞翻一面鼓,滚入草丛。
“今日蹴鞠,到此为止。”他拍了拍手,“豹房,还是姓朱。”
刘瑾站在原地,手指掐进掌心,指节发白。他想说什么,却见林飞已转身走向偏殿,背影挺直,步伐沉稳,再无半分轻佻。
他忽然意识到,这场球,从头到尾,都是个局。
他输在,以为皇帝真的只会踢球。
林飞走进偏殿,门在身后合上。屋内只点了一盏灯,墙上挂着一幅新绘的火器图,与前日那张略有不同——炮口加宽,尾栓加厚,下方多了一道滑轨。
他从袖中取出那枚“八虎”腰牌,放在案上。灯影下,铜牌泛着冷光。
门外脚步轻响,张永进来,低声:“人已入诏狱,嘴很紧,但腰牌确为刘瑾私铸,刻模与司礼监备案不符。”
林飞点头:“查他入宫记录。”
“已查。此人三年前由兰州镇守太监引荐,补入锦衣卫外班,一直未升迁,也未立功。”
“兰州?”林飞眼神微动,“又是兰州。”
他拿起腰牌,轻轻敲了敲案角,发出清脆一响。
“明日早朝,朕要赏张永一件飞鱼服。”
张永一怔:“可飞鱼服需兵部造册,司礼监批红……”
“那就让他批。”林飞冷笑,“朕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在自己人的任命上,写个‘准’字。”
张永低头:“陛下,若他拒批?”
“拒批,就是心虚。”林飞站起身,走到窗前。窗外,豹房校场已清空,只剩焦布残片在风中轻颤。
“他若批了,说明他不怕;他若不批,说明他怕。无论他选哪样,都是破绽。”
他回身,目光如刃:“账本的事,也该开始了。”
张永应声退下。
林飞独自立于灯下,指尖缓缓划过火器图上的滑轨位置。图纸边缘,有一处极细的折痕,像是被人反复翻看过。
他将图纸卷起,塞进案底暗格。格中已有三卷相似图样,编号为“甲一”至“甲三”。
他合上格板,吹熄灯。
黑暗中,脚步声远去。
最后一缕烟从校场飘起,缠上屋檐铁铃,铃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