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门把手抵在后背,寒山握着水果刀的手微微颤抖,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门外的哭喊声还在继续,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绝望,每一声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眼睛凑近猫眼。
猫眼外的景象让他瞬间如坠冰窟。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白色睡衣的女人,头发凌乱,脸上布满了泪痕和污泥,一条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是受了伤。她的身后,楼梯拐角处的阴影里,隐约能看到几道扭曲的黑影在蠕动,那是和昨晚袭击他的怪物相似的存在,只是体型更小,动作更加迅捷。
“求求你……开门……救救我……”女人似乎察觉到了猫眼里的动静,她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猫眼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哀求与希望,“我知道里面有人……求你了……”
寒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能清晰地看到女人脸上的恐惧和绝望,能感受到她那双眼睛里传递出的求生欲。他想开门,想让她进来,想告诉她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可是,他不敢。
昨晚和怪物搏斗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腐烂的躯体、锋利的爪牙、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以及那深入骨髓的恐惧,都在提醒他这个世界的残酷。他不知道门外有多少怪物,不知道打开门后会面临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能否保护好这个陌生的女人,保护好自己。
他的手臂还在隐隐作痛,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是昨晚死里逃生的证明,也是脆弱的象征。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还很虚弱,刚才杀死一只怪物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如果再来几只……
“不……不能开门……”寒山在心里对自己说,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他的眼眶瞬间湿润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模糊了他的视线。
就在这时,楼梯拐角处的黑影动了。
三道瘦小的黑影以极快的速度窜了出来,它们的体型只有孩童大小,身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黑色,四肢细长,关节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脸上没有任何五官,只有一张布满利齿的大嘴。
“啊——!”女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她下意识地转身想跑,却因为腿伤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那三只小鬼物瞬间扑了上去,一只咬住了她的手臂,一只缠住了她的腿,还有一只则扑向了她的脖颈。女人在地上疯狂地挣扎、翻滚,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求饶声,鲜血很快从她的伤口处涌出,染红了楼梯间的地面。
“救命……救命啊……”女人的目光再次投向猫眼的方向,那双充满绝望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失望。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里面的人明明就在,却不肯开门救她。
寒山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泪水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他的身体因为恐惧和愧疚而剧烈颤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
他看到女人的手臂被小鬼物硬生生撕扯下来,鲜血喷涌而出;看到她的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骨头断裂的声音仿佛穿透了门板,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看到她最后看过来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恨,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和不解,像一把冰冷的刀,狠狠刺进他的心脏。
那眼神,死死地烙印在了他的瞳孔里。
“嗬……嗬嗬……”小鬼物们发出满足的嘶吼声,它们贪婪地啃食着女人的身体,骨头碎裂声、皮肉撕裂声、以及它们吞咽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交响乐,透过门板,钻入寒山的耳朵里。
寒山再也忍不住,转身冲进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剧烈地呕吐起来。他吐得天昏地暗,胃里的酸水都吐了出来,直到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才虚弱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镜子里,映出他苍白而扭曲的脸,眼睛红肿,布满了血丝,嘴角还残留着呕吐物的痕迹。这就是他,一个在怪物面前苟活下来,却在同类求助时选择袖手旁观的懦夫。
昨晚杀死怪物时的那一丝侥幸和成就感,此刻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愧疚和恶心。他第一次意识到,杀死怪物和看着同类被怪物分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杀死怪物时,他感受到的是恐惧、愤怒和求生的本能,是绝境中的爆发,是生与死的搏斗。而现在,他感受到的却是眼睁睁看着生命消逝的无力感,是明知道可以伸出援手却选择退缩的愧疚,是人性在残酷现实面前的扭曲与挣扎。
他想起了女人最后看过来的眼神,那双眼睛像梦魇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挥之不去。他仿佛能听到她的质问:“为什么不救我?”
“我救不了她……我保护不了她……”寒山喃喃自语,试图为自己的行为寻找借口,但内心的愧疚却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他知道,这只是借口,是懦弱的借口。如果他打开门,如果他再勇敢一点,如果他……
可是,没有如果。
楼梯间的声音渐渐平息了,只剩下小鬼物们满足的嘶吼声和舔舐骨头的声音。寒山蜷缩在卫生间的角落里,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他不敢出去,不敢再靠近那扇门,仿佛那扇门后不是楼梯间,而是地狱。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彻底消失了。楼梯间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股浓烈的血腥味透过门缝钻进来,弥漫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寒山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他走到客厅,目光下意识地投向门口,仿佛还能看到那个女人绝望的眼神。他的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挖走了一块,只剩下无尽的寒冷和空虚。
他走到窗边,再次拉开窗帘一角向外望去。外面的世界依旧一片死寂,灰蒙蒙的雾气似乎更浓了,将远处的建筑完全笼罩其中。街道上看不到任何活物,只有几辆撞在一起的汽车残骸,无声地诉说着昨天的混乱与绝望。
寒山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这样的事情恐怕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在上演,人类的文明在一夜之间崩塌,秩序荡然无存,只剩下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他回到沙发上坐下,看着自己缠着纱布的手臂。昨晚杀死怪物时,他没有时间去思考太多,只有纯粹的求生本能。可现在,冷静下来之后,那种亲手终结“生命”的不适感才慢慢浮现出来。
虽然那是一只恐怖的怪物,是威胁他生命的存在,但当他用打火机点燃怪物,看着它在火焰中挣扎、惨叫,最后变成一堆焦炭时,那种感觉并非胜利的喜悦,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恶心。
他的脑海里不断闪回怪物燃烧时的画面,那凄厉的惨叫仿佛还在耳边回荡。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变成了怪物,变成了一个为了生存可以不择手段的冷血动物。
“不……我不是怪物……”寒山用力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些可怕的念头,“我只是想活下去……我必须活下去……”
他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冰箱里还有一些食物和水,足够他维持几天的生存。他拿出一瓶水,拧开瓶盖,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冰冷的水顺着喉咙流下去,稍微缓解了他内心的燥热和恶心。
他需要食物,需要水,需要休息,需要尽快恢复体力。他知道,楼梯间的怪物可能还没有离开,外面的世界更是危机四伏,他不能一直沉浸在愧疚和不适中,他必须尽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为下一次战斗做准备。
可是,每当他闭上眼睛,那个女人的眼神就会浮现出来,让他心神不宁。他走到门口,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打开门去看看外面的情况。他害怕看到那血腥的场面,害怕再次面对自己的懦弱。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内心的愧疚、恐惧、不安和求生的本能交织在一起,让他备受煎熬。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活下去不仅仅需要勇气和力量,更需要一颗足够强大的心脏,一颗能够承受住愧疚、恐惧和绝望的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门板上爬行。寒山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握紧水果刀,警惕地盯着门口,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摩擦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似乎就在门把手上。紧接着,他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咔哒”声,像是门锁在被什么东西撬动。
寒山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它们来了!那些小鬼物没有离开,它们发现了里面有人,正在试图打开门锁!
恐惧再次笼罩了他,但这一次,恐惧中还夹杂着一丝愤怒和决绝。他不能死在这里,不能像那个女人一样绝望地死去。他已经退缩过一次,这一次,他必须战斗到底。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在飞速运转。他环顾四周,寻找着可以利用的武器。厨房里有菜刀、擀面杖,客厅里有椅子、台灯……他的目光落在了墙角的那个消防斧上——那是他以前为了以防万一准备的,一直挂在墙上,没想到今天真的要派上用场了。
寒山慢慢挪动脚步,靠近消防斧,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门外的撬动声还在继续,伴随着小鬼物们低沉的嘶吼声。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血液在血管里奔腾,手臂上的伤口因为紧张而隐隐作痛。
他知道,门随时可能被打开,一场新的战斗即将开始。这一次,他没有退路,只能背水一战。
他握紧了消防斧的手柄,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他想起了那个女人的眼神,想起了昨晚的挣扎,想起了自己想要活下去的决心。
“来吧……”寒山低声嘶吼,眼睛里闪烁着混杂着恐惧、愤怒和决绝的光芒,“我不会死在这里的!”
门外的“咔哒”声越来越响,门锁似乎已经被撬动了一半。一场血腥的战斗,即将在这扇紧闭的门后爆发。而寒山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他要面对的挑战还有很多很多,他必须学会在绝望中寻找希望,在恐惧中变得强大,只有这样,他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