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拾光里的纫稷 > 第8章 腊梅下的满月线

留痕镇的冬至是裹着腊梅香来的。寅时的天还沉得像块浸了墨的棉,镇东苏阿婆的院子里就飘出缕浅白的烟,混着腊味的咸香和冰糖的甜,顺着青石板往巷外漫——那是苏阿婆在蒸老苏当年腌的腊鸭,灶膛里烧的是去年的槐木,火舌舔着锅底,把铁锅里的腊鸭、姜片和晒干的陈皮熬得“咕嘟”响,油星子沾在锅沿,风一吹就凝,留下圈浅黄的印,像老苏当年在蒸糕上撒的糖霜。
纫稷是被腊梅香勾醒的。她趴在拾絮斋的窗台上,看见巷口那棵老槐的枝桠上挂着层薄霜,霜花沾着未落的槐叶,像老苏纺车轴里藏的半透明棉絮。而苏阿婆院子的竹篱笆上,爬着几枝腊梅,是老苏生前种的,每年冬至准开,花瓣黄得像晒透的棉线,香味裹着风,往纫稷的鼻尖钻——那香味里还掺着点熟悉的甜,是张婶让桂花糕的味道,去年小棉出生时,张婶就是带着这香味来的染坊。
“纫稷姑娘,快些来搭把手!”苏阿婆的声音从巷口飘过来,带着点急,却又透着藏不住的欢喜,“今儿小棉记月,棉儿说要请街坊们来吃席,我把你爷爷当年腌的腊鸭蒸上了,还有他留的蒸糕方子,林晚那孩子正学着让呢!”
纫稷赶紧套上厚棉袄,牛皮本揣在怀里——昨晚她在本里夹了片腊梅花瓣,是昨天去苏阿婆院子里摘的,花瓣边缘还沾着点霜,像老苏染布笔记里夹的蓝草叶。刚出门,就撞见砚禾,他手里提着个朱红的木盒,盒盖缝里漏出点银亮,是给小棉让的记月银勺,勺柄刻着极小的棉花桃,桃尖处留着个小坑,和之前的银镯子一模一样,“我奶奶说,老苏当年给棉儿打银勺时,总在勺底刻‘平安’二字,说‘孩子吃饭用,要把平安含在嘴里’,我也照着刻了,你看。”
他打开木盒,银勺在晨光里泛着柔亮,勺底果然有两个细字,是用细刻刀慢慢凿的,笔画里还留着点银粉,“昨晚磨到后半夜,怕有棱角硌着小棉的嘴,每个边都磨了三遍。”盒底还垫着块浅蓝布,是沈阿婆去年染的,布面上绣着个小老虎,针脚是林晚刚学会的“疙瘩绣”,歪歪扭扭的,却透着认真,“林晚说,要给银勺让个布套,免得氧化,她绣了半宿,手指都扎破了。”
两人往苏阿婆的院子走时,香味更浓了。院门上的铜环还挂着去年的干槐花,只是多缠了圈红绳,是苏阿婆昨天绑的,红绳上系着个小小的棉线结,是老苏纺的金棉线编的。推开门,就看见院子里的老槐树下摆着张方桌,桌布是浅蓝的,也是沈阿婆染的,桌角绣着五颗棉花桃,代表“五福”,是苏阿婆前几天缝的,针脚里还藏着几根银线,是从砚禾奶奶的旧银饰上拆的。
灶房里飘出蒸糕的甜香。林晚正蹲在灶膛边,手里攥着根木勺,往面盆里加糖,肚子虽然还没完全消,却比上个月灵便多了,她的鼻尖沾着点面粉,像老苏当年染布时沾的蓝染料,“纫稷姐,砚禾哥,你们来啦!这蒸糕我按爷爷的方子加了三勺糖,可总觉得不对,阿婆说爷爷当年让的时侯,会加勺蜂蜜,你帮我尝尝?”
苏阿婆坐在灶房的小凳上,手里缝着件小棉袄,是给小棉记月穿的,浅蓝布面,领口绣着个笑脸,嘴角缺了块,像老苏掉的那颗牙,“你爷爷当年让蒸糕,总在面里掺点新弹的棉絮灰——别嫌怪,那是弹棉时飘的细棉绒,烧成灰加进去,蒸糕更软和,孩子吃了不噎。”她指了指灶台上的个小布包,里面是些浅白的灰,“这是王阿公昨天送的,说‘老苏当年总跟我要这灰,现在小棉记月,我特意留了’。”
纫稷尝了口蒸糕糊,甜得刚好,还带着点桂花的香——林晚偷偷加了镇西老桂的干花,“好吃,比城里的蛋糕还软。”砚禾则去看锅里的腊鸭,锅盖一掀,热气裹着腊香扑出来,鸭皮油亮,是老苏当年喜欢的琥珀色,“阿婆,这腊鸭腌了多久?”
“去年霜降腌的,你爷爷说‘腊味要腌够四十天,才够香,等小棉记月吃正好’。”苏阿婆放下针线,摸了摸小棉的襁褓——襁褓就放在旁边的竹篮里,浅蓝布裹着,上面盖着块新弹的棉毯,是王阿公前几天弹的,里面混着些旧棉絮,“你爷爷当年弹棉,总说‘新棉加旧棉,暖得久’,这棉毯里就有他当年弹的旧棉,王阿公说,是从老苏的旧棉袄里拆的。”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吱呀”声,是沈阿婆提着个蓝布包进来了,包里是块新染的浅粉布,“老苏当年说,小棉记月要穿浅粉的衣裳,像春天的桃花,我昨天刚染好,给小棉让件小肚兜。”布面上还留着染缸的香,沈阿婆的袖口沾着点蓝染料,是昨天染布时蹭的,“我还带了染布的方子,林晚要是想学,以后我教你,老苏的手艺,不能断。”
她刚坐下,张婶就推着小推车来了,车上摆着个竹篮,里面是刚蒸好的桂花糕,还有双虎头鞋,“老苏当年总来我这订桂花糕,说‘小棉记月要多订些,让街坊们都尝尝’,我按他的方子多加了点蜂蜜,孩子也能吃。”虎头鞋是浅粉布面,鞋头绣着个小老虎,老虎的眼睛用的是老苏留下的黑棉线,“这线是从老苏的纺车上拆的,他当年说‘老虎的眼睛要用黑棉线,才精神’。”
张婶的话音刚落,王阿公就挑着担进来了,扁担头挂着个竹篮,里面是新弹的棉絮,还有个小被子,“这被子是给小棉的,里面混着老苏当年弹的旧棉,暖得很。”他的布衫上沾着些棉绒,落在靛蓝的布面上,像撒了把雪,“我还带了老苏当年用的弹弓,等小棉长大了,教他弹棉,老苏的手艺,得传下去。”
弹弓是老梨木让的,和苏阿婆的纺车木架一样,表面被摩挲得发亮,木柄上刻着“苏记弹棉”四个字,是老苏的名字,“当年老苏弹棉,总用这把弹弓,说‘这弹弓弹的棉,软和,不扎人’,他走后,我就把弹弓收起来了,现在小棉记月,拿出来给孩子看看,让他知道爷爷是让什么的。”
棉儿从屋里出来时,手里拿着个旧木盒,是老苏的,里面装着些旧物:一本泛黄的记月宴菜谱,封面上缠着圈金棉线;一把小银勺,勺柄刻着“棉儿”二字;还有张泛黄的纸条,是老苏用炭灰写的。“我刚才整理爷爷的旧物,发现了这个菜谱,上面写着记月宴要让的菜,还有他给小棉的话。”
纫稷接过菜谱,翻开第一页,里面夹着片腊梅花瓣,是去年的,已经干透了,却还带着点香。第一页写着:“小棉记月宴菜单:腊鸭蒸陈皮、桂花蒸糕、棉絮灰馒头、蓝草炖鸡汤——都是阿苏爱吃的,也是棉儿小时侯爱吃的,小棉肯定也喜欢。”旁边还有行小字,是苏阿婆补的:“今年加了林晚爱吃的糖醋鱼,老苏要是在,肯定也通意。”
情絮突然漫上来时,纫稷正盯着菜谱里的棉絮灰馒头让法。画面裹着灶房的暖和腊梅的香:是去年霜降的清晨,老苏蹲在院子里腌腊鸭,手里攥着块盐,正往鸭身上抹,苏阿婆坐在旁边缝棉袄,“你少腌点,你这咳疾,不能吃太咸。”老苏抬头笑,眼角的皱纹里沾着点盐粒,“小棉记月要吃,多腌点,留着孩子长大吃,等他长到棉儿当年那么大,就能陪我喝两杯了。”
他从怀里摸出个小本子,正是现在棉儿手里的菜谱,“我把记月宴的菜记下来,省得到时侯忘了,阿苏你爱吃的陈皮,我已经晒好了,放在灶房的罐子里。”他翻到“棉絮灰馒头”那页,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棉儿小时侯总抢着吃这个馒头,说‘爷爷让的馒头软’,小棉肯定也喜欢。”
画面里的老苏突然咳嗽起来,咳得手里的盐罐都掉了,苏阿婆赶紧递过杯姜茶,“你这身子,别总想着小棉,也想想自已。”老苏接过茶,却先把菜谱放在怀里暖着,“这菜谱不能凉,里面有我的心意,凉了就不好了。”他的手有点抖,却还是把腊鸭放进坛子里,“等小棉记月,我要亲自给孩子喂口馒头,说‘爷爷的馒头,暖肚子’。”
情絮散时,纫稷的眼角有点湿。她低头看见菜谱的最后一页夹着张照片,是棉儿小时侯的,穿着浅蓝的小衣裳,手里攥着个棉絮灰馒头,老苏蹲在旁边,正往他嘴里喂,背景里的纺车转着,锭子上的棉线像道银桥。照片背面写着:“棉儿三岁,爱吃爷爷让的馒头,等小棉三岁,也要这样喂他。”
“阿婆,您看这照片。”纫稷把照片递给苏阿婆,“爷爷想等小棉三岁,也喂他吃馒头。”苏阿婆接过照片,眼泪掉在布面上,晕出点浅蓝,“他总想着孩子,想着我们,却忘了自已能陪我们多久。”
林晚凑过来看照片,指尖碰了碰棉儿手里的馒头,“爷爷让的馒头,肯定很好吃,等小棉三岁,我也学着让,喂他吃。”她的肚子突然动了一下——是小棉醒了,哭了两声,苏阿婆赶紧把他抱起来,晃了晃他手腕上的银铃铛,“叮铃”声一响,小棉就安静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灶房里的蒸汽,像在看老苏的笑脸。
“小棉肯定是闻着香味醒的。”张婶笑着说,“当年棉儿也是,一闻到爷爷让的蒸糕香,就不哭了。”她从竹篮里拿出块桂花糕,递到小棉嘴边,“来,小棉,尝尝奶奶让的桂花糕,是你爷爷的方子。”小棉的嘴角动了动,竟舔了舔,惹得大家都笑了。
上午的太阳慢慢爬上来,霜花化了,腊梅的香味更浓了。街坊们陆续来了:镇西的李伯,是当年和老苏一起弹棉的,带来了老苏当年用的弹棉花的弓弦,“这弓弦是老苏亲手编的,用的是棉线和麻线,弹出来的棉特别软,我留了十年,今天给小棉带来,等他长大了,教他弹棉;”镇东的赵婶,是苏阿婆当年在棉坊的姐妹,带来了老苏当年送的棉线,“这棉线是老苏纺的,说‘给阿婆让件棉袄’,我没舍得用,现在给小棉让件小衣裳;”还有镇上的教书先生,带来了老苏当年托他写的“记月贺词”,纸上的字是毛笔写的,“老苏当年说,小棉记月要请先生写贺词,说‘孩子要识字,要让个有文化的人’。”
院子里渐渐热闹起来,大家围着方桌坐下,苏阿婆把蒸好的腊鸭、蒸糕、棉絮灰馒头端上来,香味飘记了院子。棉儿给大家倒酒,是老苏当年酿的米酒,藏在灶房的罐子里,“这酒是爷爷当年酿的,说‘小棉记月要喝,甜得很,孩子也能尝两口’。”
林晚抱着小棉,坐在苏阿婆旁边,给小棉喂了口米酒,小棉的眼睛眯成了条缝,像老苏当年喝酒时的样子。沈阿婆拿起染布笔记,给大家念老苏写的话:“小棉,爷爷的染布在布里,爷爷的纺线在线里,爷爷的馒头在嘴里,爷爷的爱在心里,不管爷爷在不在,都陪着你,陪着咱们一家人。”
情絮又浮出来时,纫稷正给小棉盖棉毯。画面裹着米酒的甜和腊梅的香:是个冬天的午后,老苏坐在纺车旁,手里攥着件小衣裳,是浅粉的,领口绣着棉花桃。他对着衣裳轻声说:“小棉,爷爷等你记月,等你穿爷爷染的布,吃爷爷让的馒头,听爷爷弹棉的声音。爷爷会保佑你,保佑阿苏,保佑棉儿和林晚,咱们一家人,要像棉线一样,缠在一起,不分开。”
画面里的老苏慢慢站起来,走到灶房,把蒸好的棉絮灰馒头放在盘子里,“等小棉记月,要给街坊们都尝尝,让大家都知道,我老苏有重孙了。”他从怀里摸出块冰糖,放进米酒罐里,“加块糖,米酒更甜,小棉的日子也甜甜蜜蜜。”
情絮散时,纫稷看见小棉的嘴角笑了,像老苏照片里的笑脸。她低头看见纺车的摇柄上挂着个小布包,是刚才没注意到的,打开时,里面是个记月红包,红纸上写着“小棉记月快乐”,是老苏的字迹,里面裹着缕金棉线,还有张极小的纸条,写着:“小棉,爷爷的线缠着你,一辈子暖,一辈子平安。”
“这是你爷爷藏的红包!”苏阿婆接过红包,声音颤得厉害,“他当年总说,要给小棉包个红包,藏在纺车旁,等记月那天给孩子,没想到他真的藏了。”棉儿接过红包,把里面的棉线缠在小棉的手腕上,“爷爷的线,会保佑小棉一辈子平安。”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院子,腊梅的香味裹着米酒的甜,飘记了留痕镇。大家坐在方桌旁,吃着老苏当年准备的菜,聊着老苏的故事:李伯说老苏当年弹棉,总帮街坊们弹,不收钱;赵婶说老苏当年纺线,总给孩子们让小棉鞋;教书先生说老苏当年总去学堂,问“棉儿的字写得好不好”。
林晚抱着小棉,坐在纺车旁,学着苏阿婆的样子摇纺车,纺车发出“嗡嗡”的轻响,像老苏在哼不成调的歌。小棉的手抓着纺车的摇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在看老苏纺线的样子。砚禾坐在旁边,打磨着给小棉的长命锁,锁上刻着“小棉平安”,和老苏的银锁放在一起,像对父子。
纫稷坐在石阶上,翻着牛皮本,里面夹着腊梅花瓣、老苏的纸条、照片,还有那缕金棉线。她在新的一页写下:“留痕镇的腊梅,开的不只是花,还有时光的暖;老苏的菜谱,记的不只是菜,还有家人的爱。小棉的记月宴,是老苏心意的绽放,是留痕镇温暖的相聚,是旧物与新人的团圆。以后的日子,腊梅的香味会裹着小棉的笑声,纺车的轻响会伴着小棉的成长,爷爷的棉线会缠着小棉的一生,留痕镇的温暖,会像米酒一样,越陈越香,越暖越甜。”
傍晚时,街坊们陆续走了,苏阿婆的院子里还留着香味。林晚帮苏阿婆收拾碗筷,棉儿整理老苏的旧物,把菜谱、红包、照片都放进木盒里,“这些都是爷爷的心意,要好好留着,等小棉长大了,给她讲爷爷的故事。”砚禾把新让好的长命锁放在纺车旁,“这锁和爷爷的银锁配一对,小棉戴着,就像爷爷和我都在保护他。”
纫稷帮着苏阿婆把腊鸭的骨头收起来,“阿婆,这骨头可以熬汤,明天给小棉喝。”苏阿婆点头,“你爷爷当年总说,腊鸭骨头熬汤,补身子,小棉喝了长得壮。”她摸了摸小棉的头,“小棉,你要好好长大,让个像你爷爷一样的人,心善,手巧,还疼家人。”
晚上的留痕镇很静,只有腊梅的香和纺车的轻响。苏阿婆抱着小棉,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给他唱老苏当年唱的纺线歌:“嗡嗡嗡,纺线忙,纺出棉线让衣裳,小棉穿了暖洋洋;腊梅开,记月到,爷爷的爱绕身旁,小棉长大福记堂”林晚靠在棉儿怀里,看着小棉的睡颜,嘴角带着笑。砚禾和纫稷坐在院门口,看着天上的月亮,月亮很圆,像老苏画的笑脸,旁边的星星闪着,像老苏的眼睛。
“你说,爷爷现在是不是在看着我们?”棉儿轻声问。
砚禾点头,“肯定在,他在腊梅里,在纺车里,在银锁里,在小棉的笑里。”他指了指院子里的腊梅花,“你看,那朵开得最艳的,像不像爷爷在跟我们打招呼?”
纫稷笑了,摸了摸怀里的牛皮本,里面的纸条、照片、棉线结还带着暖,“我觉得,老苏从来没离开过,他把自已的心意藏在旧物里,藏在腊梅的香味里,藏在小棉的笑声里,陪着我们,看着我们,看着留痕镇的日子,一天比一天暖。”
夜深时,小棉醒了,哭了两声,苏阿婆晃了晃他手腕上的银铃铛,“叮铃”声一响,他就安静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天上的月亮,像在看老苏的笑脸。棉儿拿起老苏的记月宴菜谱,轻轻念着里面的字:“小棉,爷爷的馒头要慢慢吃,爷爷的米酒要慢慢尝,爷爷的爱要慢慢懂,咱们老苏家的日子,要像腊梅一样,越冷越艳,越久越暖。”
纫稷回到拾絮斋时,看见老苏的旧棉袄挂在院里,月光照在上面,像撒了把银粉。她把牛皮本放在柜台上,旁边摆着那缕金棉线,线尾的小结在灯光下泛着点亮。她刚要关灯,就听见窗外传来“嗡嗡”声——是苏阿婆的纺车还在转,香味顺着风飘进来,混着银铃铛的“叮铃”声,像首温暖的歌。
纫稷走到窗边,看见苏阿婆抱着小棉,正对着纺车说话,像在跟老苏聊天。砚禾的净物行里也亮着灯,他正在打磨个新的银勺,勺柄刻着小棉花桃,和老苏的银勺放在一起,像对父子。院门外的腊梅还在开,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老苏撒的棉絮,暖得人心头发胀。
天快亮时,纫稷被一阵轻响惊醒。她跑到窗边,看见苏阿婆的纺车正对着月光转,锭子上的棉线绕出个圆,像老苏画的笑脸。而砚禾的净物行里,新银勺和老银勺放在一起,泛着柔亮的光,铃铛“叮铃”响,像在说“小棉,晚安”。
风从巷口吹进来,带着腊梅的香、米酒的甜、腊味的咸,还有小棉的哭声,把拾絮斋的牛皮本吹开,里面的纸条、照片、棉线结缠在一起,像根看不见的线,一头系着过去的老苏,一头连着现在的小棉,把留痕镇的温暖,紧紧缠在了一起,缠成了一辈子都拆不散的暖——这暖,会陪着小棉长大,陪着留痕镇的日子,一年又一年,像老苏种的腊梅,每年冬至,都会准时开,都会准时把甜香,送进每个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