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恐怖笑谈故事馆 > 第6章
古镇的镜子开始“吃”东西了。
有人发现梳妆台上的发卡会莫名消失,第二天却从镜中映出的墙缝里露出来;有人晾在绳子上的衣物总缺个角,细看镜中的衣物,破口处缠着根根黑发。最吓人的是镇小学的玻璃黑板,孩子们总能在反光里看见无数只手在写字,粉笔字连成一句话:“还差七个。”
陈师傅把林深的日记翻烂了,在最后一页的空白处发现用指甲刻的小字:“影靠镜活,镜靠影养,断其食,方休。”他揣着桃木剑,带着几个胆大的村民,挨家挨户砸镜子。可砸碎的镜片落地后,碎片边缘会立刻长出细毛,像无数只眼睛,盯着人看。
砸到第七家时,出事了。
李木匠家的穿衣镜刚裂开道缝,就从里面涌出股黑风,卷着满地的头发丝,缠住了陈师傅的脚踝。他挥剑去砍,桃木剑却“咔嚓”断成两截,断面渗出暗红的汁液,像在流血。镜中映出的陈师傅,正举着断剑往自己脖子上抹,嘴角还挂着笑。
“别瞅!”旁边的王大爷拽了他一把,陈师傅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的脖子上已经有了道血痕,是被自己指甲划的。再看那面镜子,裂缝里伸出无数只小手,都握着迷你骨梳,正往外面爬。
当天夜里,李木匠的小孙子失踪了。孩子的卧室里,只有一面没砸的穿衣镜,镜面蒙着层白雾,擦开后能看见孩子的背影,正举着把玩具梳,对着镜中的“自己”梳头,梳齿间缠着的,是他自己的头发。
陈师傅在老宅枯井里发现了那些失踪的东西。
发卡、衣物碎片、孩子的小鞋……都浮在黑黢黢的水面上,被头发丝缠成一团。井水倒映的月亮是血红色的,月轮里有个模糊的人影,正举着骨梳,梳齿划过的地方,月亮就多一道裂痕。
“还差七个影子,它就要凑齐了。”陈师傅想起林深日记里的话,“三十个影子,对应三十面镜,镜成阵,月成血,影就能从镜中走出来。”他摸出从废墟里找到的半块铜镜,是林深留下的那面,镜面刻着的“兰”字已经泛红,像浸透了血。
突然,井水开始冒泡,那些缠在一起的东西慢慢浮起,组成个模糊的人形——没有脸,浑身是头发,手里举着把巨大的骨梳,梳齿是用三十根指骨接成的。人形往井外爬,每动一下,古镇的镜子就“嗡”地震动一次,玻璃上渗出细密的血珠。
陈师傅把铜镜扔进井里。铜镜落水的瞬间,血月在水中碎了,化作无数血滴,钻进那些头发里。人形发出凄厉的尖叫,头发开始脱落,露出里面的东西——是三十个叠在一起的影子,每个影子都举着骨梳,互相撕扯,想成为最外面的那个。
“林深!你出来啊!”陈师傅对着井口大喊,“这到底怎么破?”
井水突然平静了,映出林深的脸——左眼是黑洞,右眼淌着血,手里举着半把骨梳。“破不了。”他的声音从井里传来,“我成了新的阵眼,它成了新的影子,我们早就缠在一起了。要么,让它吞完三十个影子出来,要么,让我吞了它,永远守在这里。”
水面泛起涟漪,林深的脸开始模糊,“告诉那个孩子的娘,别找了。他在镜里很乖,学会了自己梳头,梳够三十年,就能出来了。”
古镇开始有人“自愿”走进镜子里。
先是王婶的疯癫丈夫,他总说镜中的自己在对他笑,某天夜里,家人发现他站在穿衣镜前,镜子里的他举着骨梳,现实中的他正一步步往前挪,直到整个人融进镜面,玻璃上只留下个淡淡的人影,在梳头。
接着是镇上的老裁缝,她对着铜镜缝衣服,针扎偏了,刺进自己的手指,血滴在镜面上,晕开成朵花。第二天,人们发现她趴在镜前,嘴角带着笑,喉咙里塞满了丝线,镜中的她正用那些丝线给自己梳头。
陈师傅数着日子,每天都有人消失,不多不少,刚好一个。当第二十九个人走进镜子时,他知道,最后一个该轮到自己了。
那天夜里,陈师傅坐在老宅废墟里,对着那口枯井。井水映出他的影子,正举着把骨梳,等他回头。“我知道你要什么。”他掏出林深的日记,扔进井里,“林深没说完的,我替他说。你不是要成为人,你是要有人陪你梳头,对不对?”
井水冒泡,那个浑身是头发的人形又爬了出来,这次,它的脸清晰了些,像林深,又像那些失踪的人。“我只是想梳头。”它的声音很轻,像无数人在耳边低语,“我娘说,梳顺了头发,就能回家了。”
陈师傅慢慢走向它,“我陪你梳。”他捡起地上的半把骨梳,“但你得把孩子放了,他们还没长大,不懂什么是回家。”
人形举起巨大的骨梳,梳齿对着陈师傅的头。梳头声响起,很轻,很柔,像母亲在给孩子梳头。陈师傅的头发开始脱落,飘进井里,化作无数根丝线,缠向那些失踪的影子。
“还差一个。”人形说。
陈师傅笑了,“够了。”他猛地把骨梳刺进自己的胸口,“我是第三十个,也是最后一个。从今天起,我替你梳头,替他们守着这里。”
人形愣住了,头发开始脱落,露出里面林深的脸。“你不该这样的。”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这样,你永远出不去了。”
“出去又能去哪呢?”陈师傅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这里有我的家,有我的影子,够了。”
当陈师傅彻底融进井里时,古镇的镜子突然都亮了,映出三十个梳头的人影,动作整齐划一,像在跳一支诡异的舞。血月慢慢褪去,井水变得清澈,映出正常的月亮,只是月轮里,多了个举着骨梳的人影,旁边蹲着个孩子,正学着他的样子,笨拙地梳头。
古镇的镜子恢复了正常,再也没人失踪,只是夜里总能听见梳头声,从井里传来,很轻,很有节奏。
有人搬离了古镇,有人留了下来,慢慢习惯了那声音。孩子们开始传唱一首新的童谣:“月光光,照井台,井里有个梳头人,梳呀梳,梳到头发白,梳出个娃娃来……”
新来的外乡人会问那口枯井的来历,老人们总是摇摇头,说:“别问,也别靠近。里面住着两个人,一个在梳头,一个在学梳头,等学完了,就都出来了。”
某天,一个背着相机的年轻人来到古镇,听说了这里的故事,非要去老宅废墟拍照。他对着枯井取景,按下快门的瞬间,看见取景器里映出两个模糊的人影——一个没有左眼,举着骨梳;一个是小孩,正抓着他的衣角,要抢那把梳子。
照片洗出来后,那两个人影不见了,只有井口飘着一缕黑发,像根细细的线,缠着轮淡淡的月。
年轻人没在意,把照片塞进包里,转身离开时,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看他。他回头,什么都没有,只有风卷起地上的镜子碎片,在阳光下闪了一下,像只眼睛,眨了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