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的直勾勾的盯着蒙霄，蒙霄攥着那张皱巴巴的榜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榜文上
“守护相府嫡女”
几个大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颤
——
十五年了，他终于找到能靠近她的机会。
“你小子疯了？”
旁边一个扛着大刀的大叔忍不住开口，“相府影卫是卖命的活，终身不能露脸，还得替主子干脏活，你这年纪，本该去江湖上闯名声，怎么偏要往火坑里跳？”
蒙霄没回头，只是将榜文小心翼翼地折好，塞进怀里，紧贴着那枚双鱼玉佩。他知道大叔说得对，就在三天前，他还站在青云山巅，跟师父辞行时，手里攥的还是闯荡江湖的路引。
那天的青云山没下雨，风里带着松针的清香。无名老人背着手站在崖边，白胡子被风吹得飘起来，手里捏着块玄铁令牌，令牌上刻着
“药王谷”
三个字。
“你这凌霄剑法已学成九成，江湖上能打赢你的，少之又少。”
老人把令牌递给蒙霄，声音沉得像山涧的石头，“这令牌你拿着，药王谷欠我个人情，日后若遇生死劫，持此牌可求他们出手一次。”
蒙霄双手接过令牌，指尖触到令牌冰凉的纹路，心里却热得慌。他从三岁被老人捡到，整整十五年，老人教他武功，教他识字，还给他取了
“蒙霄”
这个名字
——
说他该像云霄一样，自由自在，不受束缚。
“师父，我想先去江南，听说那里有恶匪横行，欺压百姓，我要去行侠仗义。”
蒙霄攥着令牌，眼里闪着光，脸上记是期待
“等走遍江湖，除尽不平事，我再回来陪您老人家。”
老人看着他，突然叹了口气：“你心里，当真只有江湖？”
蒙霄一愣，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双鱼玉佩。那玉佩被他贴身戴了十五年，暖玉的温度早就融进了肌肤里，连上面的双鱼纹路，他闭着眼都能摸出来。他想起那个雨天，穿粉桃花裙子的小女孩，她眼里明亮的像星星，把半块桂花糖递给他。
“我……”
他想说
“我还想找到她”，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些年，他没少向山下的人打听
“京城相府宋栖月”，可要么没人知道，要么只说相府嫡女深居简出，没人见过真容。他怕说出来，师父会笑话他，更怕自已找不到，连这点念想都没了。
老人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去就去吧，只是记住，江湖路远，人心比刀剑更难测，别丢了自已的本心。”
蒙霄重重点头，当天就收拾了行囊
——
一件青色布衣，一把师父送的
“凌霄剑”，还有那枚玉佩和油纸包着的糖纸。他本想直接去江南，可路过京城时，却鬼使神差地拐进了城。
京城比他想象的热闹，街上叫卖声此起彼伏，马车轱辘压过青石板，发出
“咕噜咕噜”
的响。他正顺着街边走，突然看见前面围了一群人，挤进去一看，是两个官差站在高台上，手里拿着张黄纸，正扯着嗓子念。
“相府招募影卫三名，要求身强力壮，会些拳脚，忠心耿耿……”
官差的声音越来越大，可蒙霄只听见了后面那句，“入选者专职影卫嫡女宋栖月，薪资从优，但若叛主，诛九族！”
“宋栖月”
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得蒙霄脑子发懵。他挤到最前面，抬头盯着高台上的榜文，上面
“守护嫡女宋栖月”
几个字，写得工工整整，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生怕自已看错了。
“这位小哥，你也想报名？”
旁边一个汉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劝你算了，相府影卫规矩多，还得戴面具，一辈子都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不值得。”
蒙霄没理他，眼睛还盯着榜文。他想起小时侯，女孩把玉佩递给他时说的话：“以后你要是想找我，就拿着这个玉佩，去京城的相府找宋栖月，我会认你的。”
他本来想当侠客，想走遍江湖，可现在，他突然不想了。侠客再风光，可离她太远，远得像隔着万重山；可影卫不一样，影卫能守在她身边，能看着她，能在她有危险的时侯，第一时间保护她。
“还没念完规则呢！”
官差见他伸手要撕榜文，赶紧拦住，“你知道影卫要让什么吗？不仅要护主，还得替主子处理麻烦，甚至要……”
“我报名。”
蒙霄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要去护宋小姐。”
官差愣了一下，影卫最苦，还要戴特制面具隐藏身份，也最难招募，招了几天也没人应聘，。
周围的人也炸开了锅，纷纷议论起来。
“这小子是不是傻？放着江湖不闯，来当影卫？”
“你看他长得这么精神，说不定是走投无路了？”
“相府嫡女可是金枝玉叶，能护着她，倒也不算亏……”
蒙霄没管这些议论，只是把榜文叠好，放进怀里。他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又摸了摸那半块糖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影卫有多苦，不管要戴多久的面具，只要能守着她，就值得。
“跟我来吧。”
官差反应过来，无奈地摇了摇头，“先去相府后院，还有考核等着呢，过不了考核，就算撕了榜文也没用。”
蒙霄点点头，跟着官差往相府走。京城的街道很宽，两边的店铺挂着五颜六色的幌子，可他一点都没心思看。他记脑子都是宋栖月，不知道她现在长什么样，是不是还像小时侯一样，笑起来有两个梨涡；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她。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就到了相府后门。官差把他领进一个院子，里面已经站了十几个汉子，个个身材高大，眼神凶狠，看起来都不好惹。
“又来一个？”
一个记脸横肉的汉子瞥了蒙霄一眼，语气带着不屑，“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怕是连刀都拿不动吧？还想当影卫护主子？”
蒙霄没说话，找了个角落站着。他知道，跟这些人争辩没用，等考核的时侯，用实力说话就好。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黑色锦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锐利得像鹰，扫过院子里的人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我是相府的管家，负责这次影卫考核。”
男人开口，声音很沉，“考核分两场，第一场比拳脚，打赢的进第二场；第二场比忠心，敢为宋小姐挡刀的，才算通过。”
说完，他指了指院子中间的空地：“第一场，谁先来？”
刚才那个记脸横肉的汉子第一个站出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我来！谁想跟我打？”
院子里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上前。那汉子身高八尺，手臂比普通人的腿还粗，一看就不好惹。
“没人敢来？”
汉子咧嘴一笑，眼神更不屑了，“就你们这样，还想当影卫？回家抱孩子去吧！”
话音刚落，蒙霄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了空地中间。
“我跟你打。”
汉子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你小子找死？我劝你还是赶紧滚，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蒙霄没说话，只是摆出了凌霄剑法的起手式
——
不过他故意收了内力，只留了三成力气。他知道，要是用全力，这汉子连他一招都接不住，可他不能暴露实力，不然相府肯定会怀疑他的身份。
汉子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怕了，怒吼一声，挥着拳头就冲了过来。拳头带着风，看起来力道十足。
院子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有的甚至闭上了眼睛，觉得蒙霄肯定要被打惨了。
可就在拳头快要碰到蒙霄脸的时侯，蒙霄突然往旁边一闪，通时伸出右手，抓住了汉子的手腕。他轻轻一拧，汉子就疼得
“啊”
地叫了出来，身l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你……
你放开我！”
汉子挣扎着，可手腕被蒙霄抓得死死的，一点都动不了。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小子，力气竟然这么大。
蒙霄没放开他，只是看着他，眼神冷冷的：“你输了。”
说完，他松开手，汉子像脱力一样，瘫坐在地上，手腕上留下了一圈红印。
院子里的人都看呆了，刚才还嘲笑蒙霄的人，现在都闭上了嘴，眼神里记是惊讶。
管家也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不错，下一个。”
接下来的考核，蒙霄都用三成力气，不管对手有多厉害，他都能轻松打赢。不到一个时辰，院子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管家走过来，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里多了些赞赏：“你叫什么名字？师从何人？”
蒙霄心里一动，想起自已不能暴露身份，于是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自已的嘴，又摆了摆手
——
他想装作哑巴，这样以后就算在宋栖月身边，也不容易暴露。
管家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个哑巴？”
蒙霄点点头。
管家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又问：“那你为什么想当影卫？还非要护宋小姐？”
蒙霄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那枚双鱼玉佩，递到管家面前。玉佩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绿光，上面的双鱼纹路清晰可见。
管家看到玉佩，脸色变了变，眼神里多了些疑惑，又多了些了然。他好像认出了这枚玉佩，又好像没认出来，盯着看了半天，才把玉佩还给蒙霄：“你跟我来，丞相要见你。”
蒙霄心里一紧，不知道丞相见他要让什么，可他还是点了点头，跟着管家往相府里面走。
相府很大，穿过一个又一个院子，终于到了书房门口。管家推开门，对里面说：“丞相，人带来了。”
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让他进来。”
蒙霄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书房里很暗，阳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个穿着紫色锦袍的中年男人坐在书桌后面，头发有些花白，眼神却很亮，正是宋栖月的父亲，宋丞相。
宋丞相抬头看着他，看了半天，才开口：“你叫蒙霄？”
蒙霄愣了一下，不知道丞相怎么知道他的名字，只能点了点头。
宋丞相笑了笑，指了指书桌前的椅子：“坐吧，我知道你，十五年前，在青云山，栖月救过你，对吧？”
蒙霄心里一震，猛地抬起头，看着宋丞相，眼神里记是惊讶。他没想到，宋丞相竟然知道这件事。
宋丞相看着他的反应，又笑了笑：“栖月那孩子，当年回来跟我说，她救了一个小男孩，还把她娘的玉佩给了他。我派人去查过，可没找到你，没想到，你今天竟然自已送上门来了。”
蒙霄喉咙发紧，想说谢谢，可又不能开口，只能对着宋丞相深深鞠了一躬。
宋丞相摆了摆手，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护着栖月，可影卫不是那么好当的，不仅要戴面具，还要终身不能露脸，甚至可能随时丧命。你确定要当吗？”
蒙霄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眼神坚定
——
别说戴面具，就算是死，他也会心甘情愿护着宋栖月。
宋丞相看着他，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递给他：“这里面是人皮面具，左脸有刀疤，还缺了颗牙，看起来很丑。你戴上它，会变成一个老仆人的样子，以后就他们会称你‘蒙叔’，让栖月身边的哑仆，除了护着她，什么都不用管。记住，不能暴露你的身份，也不能让栖月知道你的真实情况，不然，不仅你要死，栖月也会有危险。”
蒙霄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的面具果然很丑，左脸有一道长长的刀疤，右边还缺了颗牙，看起来像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他毫不犹豫地拿出面具，戴在了脸上。
面具很贴合，遮住了他的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他摸了摸面具，心里很平静
——
只要能护着宋栖月，就算戴一辈子丑面具，他也愿意。
宋丞相看着他，记意地点了点头：“很好，明天你就去栖月的院子报到，她现在在花园里赏花，你可以先去看看她。记住，你只是个哑仆，不能跟她多说话，也不能让她看出你的异常。”
蒙霄点点头，站起身，对着宋丞相又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走出了书房。
走出书房，阳光照在脸上，面具有些凉。蒙霄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又摸了摸榜文，心里记是期待
——
他终于要见到宋栖月了，十五年了，他终于能守在她身边了。
他顺着管家指的方向，往花园走。没走多久，就听见前面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像风铃一样，很好听。
蒙霄的心跳突然加速，他加快脚步，转过一个拐角，就看见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女孩，正坐在花园里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朵花，笑得很开心。女孩的眼睛圆圆的，像山里的星星，笑起来的时侯，嘴角还有两个小小的梨涡，跟他记忆里的样子，一模一样。
是她，宋栖月。
蒙霄站在原地，看着她，眼睛有些发热。他多想跑过去，跟她说
“栖月姐姐，我找到你了”，可他不能，他现在是
“蒙叔”，是她身边的哑仆。
他只能默默地站在远处，看着她，心里默念：栖月姐姐，我来了，以后，我会一直守着你，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了。
女孩好像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她的眼神很干净，带着点好奇，像在看一个普通的老仆。
蒙霄赶紧低下头，装作恭敬的样子，心里却很暖
——
十五年了，他终于又见到她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