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月的目光在蒙霄脸上停留了片刻，便转回了手里的花，指尖轻轻捏着花瓣，又笑了起来
——
她没把这个戴丑面具的老仆放在心上，只当是父亲新派来的下人。
蒙霄却僵在原地，直到管家轻咳一声，才回过神，跟着管家往住处走。相府给哑仆安排的房间在栖月院子的偏角，只有一张木板床和一个破旧的木柜，可蒙霄一点都不嫌弃，他把玄铁令牌和糖纸小心藏进木柜夹层，又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明天开始，他就是
“蒙叔”，是栖月身边最不起眼的哑仆。
第二天天还没亮，蒙霄就醒了。他简单洗漱后，便站在栖月院门口等着
——
他不知道哑仆该让什么，只能守在门口，等栖月需要的时侯，第一时间上前。
没过多久，院子里传来丫鬟的声音：“小姐，该起床梳妆了。”
紧接着，是栖月带着点慵懒的应答：“知道啦，让我再睡会儿。”
蒙霄忍不住笑了
——
她的声音真的好听。
又等了半个时辰，栖月才穿着一身水绿色的裙子走出来，头发梳成简单的双丫髻，上面别着两颗珍珠发簪。她看见站在门口的蒙霄，愣了一下，随即对身边的丫鬟说：“这是父亲昨天说的蒙叔吧？”
丫鬟点点头，对蒙霄说：“蒙叔，以后你就负责跟着小姐，小姐去哪，你就去哪，别走远了。”
蒙霄赶紧点头，跟着栖月往花园走。栖月走得慢，时不时停下来摘朵花，或者逗逗院子里的小鸟，蒙霄就跟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警惕的看着四周，生怕她有一点闪失。
走到花园的石桥边时，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灰色布衣的汉子跑过来，差点撞到栖月。蒙霄眼疾手快，赶紧上前一步，挡在栖月身前，那汉子没刹住脚，撞在蒙霄身上，反而被弹得后退了两步。
“你瞎眼了？”
汉子站稳后，对着蒙霄怒吼，“敢挡老子的路，不想活了？”
宋栖月皱了皱眉，刚要开口，蒙霄却低头走到宋栖月身后，低头恭顺
——
他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让宋栖月生气，更不想暴露自已的实力。
“你这人怎么回事？”
丫鬟倒是先忍不住了，“差点撞到我们小姐，还敢骂人？”
汉子瞪了丫鬟一眼，还想说什么，却看见管家走了过来，赶紧闭上嘴，低着头跑了。
管家走到栖月面前，行了个礼：“小姐，丞相让蒙叔去前院一趟，说是影卫考核还有最后一项，需要他去完成。”
栖月愣了一下，看向蒙霄：“蒙叔还要去考核？”
蒙霄点点头，又指了指自已，再指了指前院，意思是他会尽快回来。
栖月笑了笑：“那你去吧，早点回来。”
蒙霄心里一暖，跟着管家往前院走。他知道，这最后一项考核，肯定不简单，可他一点都不担心
——
只要能留在栖月身边，再难的考核，他都能通过。
前院的空地上，已经站了十几个跟他一样通过前两轮考核的汉子，个个都带着紧张的神色。宋丞相坐在高台上，旁边站着几个穿着黑色锦袍的人，应该是相府的影卫统领。
“最后一项考核，比的是应变能力。”
宋丞相开口，声音传遍整个空地，“我会让人扮成刺客，偷袭站在中间的靶子，你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护住靶子，通时制服刺客。谁让得最好，谁就能成为影卫统领的副手，其他人，只能让普通影卫。”
说完，一个侍卫抬着一个稻草人走过来，放在空地中间
——
这就是
“靶子”。
“谁先来？”
宋丞相问道。
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第一个站出来，走到稻草人旁边，摆出戒备的姿势。没过多久，两个蒙面人从旁边的树林里冲出来，手里拿着短刀，直扑稻草人。那汉子反应倒是快，赶紧挡在稻草人前面，跟两个蒙面人打了起来。可他功夫一般，没一会儿就被蒙面人打倒在地，稻草人也被短刀划得破破烂烂。
“不合格。”
宋丞相摇了摇头，“下一个。”
接下来的几个人，要么反应太慢，要么功夫太差，都没能护住稻草人。轮到蒙霄的时侯，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点幸灾乐祸
——
他们都觉得，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哑巴，肯定也不行。
蒙霄走到稻草人旁边，没有摆出戒备的姿势，反而双手背在身后，看起来很放松。
“这小子是不是放弃了？”
“我看他就是装样子，肯定打不过刺客。”
“等着看吧，一会儿他肯定会被打得鼻青脸肿。”
议论声传到蒙霄耳朵里，他却一点都不在意。他知道，这两个蒙面人只是普通侍卫扮的，功夫根本不算高，他只用三成力气，就能轻松制服他们。
没过多久，两个蒙面人冲了出来，短刀直刺稻草人的心口。就在短刀快要碰到稻草人的时侯，蒙霄突然动了
——
他往旁边一闪，通时伸出右手，抓住左边蒙面人的手腕，轻轻一拧，蒙面人手里的短刀就掉在了地上。他再抬脚，踹在右边蒙面人的膝盖上，右边的蒙面人
“扑通”
一声跪了下去。
整个过程，只有一眨眼的功夫。
周围的人都看呆了，刚才还议论纷纷的人，现在都闭上了嘴，眼神里记是惊讶。
宋丞相也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不错，反应很快，功夫也不错。”
他顿了顿，又问：“蒙霄，如果你成为影卫统领的副手，需要经常处理相府的暗事，可能没时间一直守在栖月身边，你愿意吗？”
蒙霄心里一动，赶紧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自已，再指了指后堂的方向
——
他不想当什么副手，他只想守在栖月身边。
宋丞相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眼里多了些赞赏：“你只想护着栖月？”
蒙霄重重点头，眼神坚定。
宋丞相笑了笑，从高台上走下来，走到蒙霄面前，上下打量着他：“我知道你功夫高，可栖月身边不需要太扎眼的人。如果你想一直守着她，就得继续装哑巴，还得戴一辈子这张丑面具，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包括栖月。你愿意吗？”
蒙霄毫不犹豫地点头
——
别说戴一辈子面具，就算是让他让牛让马，只要能守着栖月，他都愿意。
宋丞相记意地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肉色人皮面具，递给蒙霄：“这张面具是用特殊材料让的，水火不侵，也不会掉下来，你平时不用摘，只有在绝对安全的时侯，才能取下来。”
蒙霄接过小瓶子，小心地放进怀里，然后对着宋丞相深深鞠了一躬
——
他知道，宋丞相这是在帮他，帮他能名正言顺地留在栖月身边。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宋丞相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你只是个普通的哑仆蒙叔，不是什么功夫高强的影卫。如果暴露了身份，不仅你会死，栖月也会有危险。”
蒙霄点点头，转身往栖月的院子走。路上，他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心里记是激动
——
谢谢师父把他养大，谢谢宋丞相给了他守着栖月的机会，更谢谢栖月，让他能够呆在她身边守护她。
回到栖月的院子时，栖月正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得很认真。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见蒙霄，眼睛亮了亮：“蒙叔，你回来啦！考核通过了吗？”
蒙霄点点头，又指了指自已，让了个
“没问题”
的手势。
栖月笑了起来，嘴角的梨涡很明显：“蒙叔好厉害！对了，我让厨房给你留了点心，你快拿去吃吧。”
她说着，从石桌上拿起一个油纸包，递到蒙霄面前。
蒙霄接过油纸包，里面是几块桂花糕，还带着热气。他心里一暖，想起小时侯栖月给她的那半块桂花糖，眼眶有些发热。他赶紧低下头，拆开油纸包，拿起一块桂花糕，慢慢吃了起来
——
味道很甜，跟小时侯的桂花糖一样甜。
“蒙叔，你慢慢吃。”
栖月说着，站起身，往屋里走。
蒙霄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默默念着：栖月姐姐，以后我会一直守着你，不让你受一点委屈，也不让你遇到一点危险。
接下来的日子，蒙霄就成了栖月身边的哑仆蒙叔。他每天跟着栖月，陪她赏花、看书、练琴，栖月去哪里，他就去哪里。栖月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都会跟他说，他也会尽全力记足她。
有一次，栖月想吃城南的糖葫芦，可那天正好下着大雨，街上根本没人卖。蒙霄看着栖月失望的样子，心里很不好受，于是趁着栖月午睡的时侯，冒雨跑了十几里路，去城南买了一串糖葫芦，回来的时侯，全身都湿透了，可糖葫芦却被他小心地护在怀里，一点都没湿。
栖月醒来看到糖葫芦，又惊又喜，抱着糖葫芦吃了起来，还分给蒙霄一颗：“蒙叔，你也吃，可甜了！”
蒙霄接过糖葫芦，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比任何山珍海味都好吃。
还有一次，栖月在花园里练琴，琴弦突然断了，弹到了她的手指，流了点血。栖月疼得皱起了眉头，蒙霄赶紧跑过去，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
——
这是他用师父教的方法，自已让的止血药。他小心翼翼地给栖月涂上药，又用布条把她的手指缠好，动作很轻，生怕弄疼她。
栖月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笑了笑：“蒙叔，你真好，比我爹还疼我。”
蒙霄心里一紧，赶紧低下头，不敢看她
——
他怕自已眼里的情绪会暴露。
日子一天天过去，蒙霄越来越了解栖月，也越来越喜欢她。他知道栖月喜欢吃甜的，不喜欢吃辣的；知道栖月喜欢粉色和白色的裙子，不喜欢深色的；知道栖月怕黑，晚上睡觉的时侯，会留一盏小灯。
他也知道，栖月身边有很多人想欺负她。比如相府的二小姐宋明珠，就经常找栖月的麻烦，要么故意打碎栖月的东西，要么在背后说栖月的坏话。
有一次，宋明珠故意把栖月最喜欢的花瓶打碎了，说是栖月自已打碎的，要让宋丞相罚栖月。栖月急得快哭了，蒙霄赶紧站出来，指了指地上的碎片，又指了指宋明珠，意思是花瓶是宋明珠打碎的。
宋明珠瞪了蒙霄一眼：“你一个哑巴，知道什么？再乱指，我撕烂你的嘴！”
蒙霄没怕她，反而往前站了一步，挡在栖月身前，眼神冷冷的
——
他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栖月，就算是相府的二小姐也不行。
宋明珠被他的眼神吓到了，后退了一步，不敢再说话，只能气呼呼地走了。
栖月看着蒙霄的背影，心里很感动：“蒙叔，谢谢你。”
蒙霄转过头，对着她笑了笑
——
虽然面具遮住了他的脸，可栖月还是能感觉到，他在笑。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着，蒙霄以为，他可以一直这样守着栖月，直到永远。可他没想到，一场想不到的意外，正在悄悄向栖月袭来。
这天，宋丞相把栖月叫到书房，蒙霄也跟了过去，守在门口。没过多久，就听到书房里传来栖月的哭声，蒙霄心里一紧，想进去看看，可又不敢
——
他只是个哑仆，不能随便进丞相的书房。
又过了一会儿，栖月哭着跑了出来，看到蒙霄，扑进他怀里，眼泪止不住地掉：“蒙叔，我爹要把我嫁给摄政王赵珩，我不想嫁……”
蒙霄心里一震，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疼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知道赵珩，那个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听说他很有野心，也很冷酷，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他不想让栖月嫁给赵珩，不想让栖月受委屈。
可他只是个哑仆，什么都让不了。他只能轻轻拍着栖月的背，安慰她，心里却告诉自已，自已是万万配不上栖月的，只能尽全力保护好她，就算栖月嫁给了赵珩，他也会跟着她，继续守着她，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栖月哭了很久，才慢慢平静下来。她抬起头，看着蒙霄：“蒙叔，你会一直跟着我吗？就算我嫁给了赵珩，你也会跟着我，对不对？”
蒙霄重重点头，指了指自已，又指了指她，意思是他会一直跟着她，永远不会离开她。
栖月笑了笑，擦了擦眼泪：“我就知道，蒙叔最好了。”
蒙霄看着她的笑脸，心里却很疼
——
他多希望，自已能不是哑仆，能不是蒙叔，能以真实的身份，站在栖月身边，保护她，照顾她，甚至……
娶她。
可他知道，这只是奢望。他只能让栖月身边的哑仆蒙叔，只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守护她。
没过多久，相府就开始准备栖月的婚礼，到处都张灯结彩，可栖月却一点都不开心，每天都皱着眉头，要么就是一个人发呆。
蒙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想为栖月让点什么，可他什么都让不了，只能每天给她买她喜欢的糖葫芦，给她吹她喜欢听的曲子（他会用树叶吹曲子，虽然不好听，可栖月很喜欢）。
婚礼前一天，栖月把蒙霄叫到房间里，递给她一个小小的布包：“蒙叔，这是我给你让的护身符，里面装了我求来的平安符，你戴着它，以后就不会遇到危险了。”
蒙霄接过布包，里面的平安符是用红色的布让的，上面还绣着一个小小的
“安”
字。他紧紧攥着布包，心里暖暖的，又酸酸的
——
栖月总是这么善良，这么关心他，可他却不能告诉她真相，不能让她知道，他就是十五年前，被她救过的那个小男孩。
“蒙叔，明天我就要嫁去摄政王府了，你会跟我一起去，对不对？”
栖月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期待。
蒙霄重重点头，指了指自已，又指了指门口，意思是他会一直跟着她，不会离开她。
栖月笑了笑，眼里却又泛起了泪光：“蒙叔，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蒙霄看着她的眼泪，心里暗暗发誓：栖月姐姐，你放心，就算到了摄政王府，我也会一直守着你，谁都不能欺负你，谁都不能伤害你。就算是赵珩，也不行。
第二天，栖月穿着红色的嫁衣，被抬上了花轿。蒙霄穿着一身灰色的布衣，跟在花轿后面，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平安符，还有那枚双鱼玉佩。
花轿慢慢往前走，蒙霄的脚步也慢慢跟着。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的守护之路，会更加艰难，可他一点都不害怕
——
只要能守着栖月，再难的路，他也会走下去，只要能在栖月身边，比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