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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喉结滚动,声音逐渐沙哑哽咽:
“我终究是后悔了,哑儿。我后悔当初把你送进宫,后悔伤了你的心。”
“你可知,每次见你,我都需用尽全力,才能克制住带你走的冲动?”
他拉起我的手,塞入小包毒霜,语气变得诚恳、卑微:
“哑儿,这身份始终是你的牢笼,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早一日脱身,你我才多一份心安。”
“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便接你出宫,护你周全。”
“你帮帮我,也帮帮你自己,重新回到我身边,可好?”
烟花不断绽放,手里的毒霜像是毒蚁一般,密密麻麻地啃食,掌心泛起尖刺般的幻痛。
身后萧烬迟担心的叫唤声传来。
萧瑾瑜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为我抚去额前的碎发:“我等你回来。”
他在萧烬迟赶来前,转身离开。
身后倏的传来温热,我被他急切地拥入怀中。
“幸好,我找到你了。”
我身体一僵,下意识将那袋粉包往袖子里藏了藏。
“被吓着了?”他摸了摸我的头。
“那个摊子的花灯我都赢了,你看看可有喜欢的?”
许是跑的太过急切,说完他便别过头轻咳起来,肩膀一抖一抖的。
随从手里抱着大大小小、各色各样的花灯。
花灯太亮,刺的我眼角发酸。
这些花灯最后都被送回了宫殿,悬挂在殿内的各个角落。
砒霜无色无味,白色粉状,我将它藏在了柜底。
殿内的日子似水一般流逝,只是萧烬迟的身子越来越差,躺在床上的时间越来越长,暗卫也进进出出的越发频繁。
宫中的氛围也变得诡异死寂,似是狂风暴雨前的宁静,让人沉闷心慌。
这日,我照常煎药送药,刚出厨房,就看见几个暗卫将一具死尸拖进后院。
我吓得浑身一抖,手里的汤药脱落,撒了一地。
听到声音,其中一个暗卫向我解释:“这是当年残害过主子的人,惊吓到王妃,实属罪过。”
我摆了摆手,强忍着惊恐逃回了房间。
我缩在床上,脑中一次次闪过死尸的脸。
是姑姑!
是当年赏我毒甜汤,又将我丢进冬湖的姑姑!
我吓得连夜发起了高烧。
童时尘封的记忆在梦中一点点再现。
五岁那年,我被卖进宫,在御膳房洗碗做活,还负责给冷宫送饭,送的都是些残羹剩饭。
冷宫阴寒萧瑟,里面的人疯的疯,死的死,时常发出瘆人的哭叫。
只有一座偏殿,常年寂静无声。
透过被铁链栓住的门缝,我看到一个比我大几岁的男童,身上的衣服破旧泛黄,但眼睛透亮锐利。
每次送饭,他都要审视地盯着我许久,似是在判断我会不会下毒,像个炸毛的幼兽。
腊月生寒,我都领到了加棉的宫服,他还是那件单薄的常服,身形干瘪消瘦。
偌大的宫殿,只困住他一人。
我生了恻隐之心,每次送饭时都从自己的份额里多掰出半个黑面馒头,还从宫服里拆出些棉来给他。
一来二去,他成了我在深宫中唯一能说话的同伴。
今天被姑姑罚了,明天洗碗多洗了几个,后天被宫女泼湿了棉衣,鸡毛蒜皮的小事像倒苦水一般,同他倾诉。
他总是默默地听着,等我说完才将碗递回给我。
直到那年除夕,姑姑赏了我一碗甜汤,我心中欢喜,又想起他一人独守空房,便将那碗热乎乎的甜汤送去。
第二天,姑姑就将我丢进冬湖,说我在饭中投毒,害了人,要溺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