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唐土之外 > 第4章 粮仓余烬与军心渐凝

陈砚赶到粮仓时,只见秦猛正一脚踹翻最后一个试图顽抗的敌兵。那兵卒被石灰粉迷了眼,捂着脸在地上滚得狼狈,手里的刀早就甩飞了,此刻被秦猛踩住后颈,连求饶的力气都没了。
“清点人数!”秦猛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粗气,额角的伤口不知何时又裂开了,血珠混着汗水往下淌。他却浑不在意,用袖子胡乱一抹,目光扫过记地狼藉。
粮仓的夯土墙被撞开一个丈宽的缺口,白花花的石灰粉还在空气中弥漫,呛得人直咳嗽。二十多个秦宗权的兵卒要么被捆成粽子,要么趴在地上哼哼,没死的都被石灰灼得睁不开眼,哪还有半分来时的嚣张。
“校尉,咱们伤了三个,都不重!”瘸腿老兵拄着枪杆回话,脸上沾着灰,却笑开了花,“陈先生这法子太绝了!这群狗东西刚冲进粮仓就被石灰埋了,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陈砚这才松了口气,刚才在芦苇荡里烧得太急,他一直担心秦猛这边会出岔子。此刻见众人虽累,眼里却都闪着光,心里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走到被撞开的墙前,看着里面散落的粮囤——大多是空的,只角落里堆着几袋没被搜走的粟米,还有些腌肉的坛子,想来是秦宗权的先锋营急着赶路,没仔细翻找。
“这些够咱们吃些日子了。”秦猛也走了过来,拍了拍陈砚的肩膀,这一次力道很沉,带着十足的信任,“你小子,真是个福星。”
陈砚笑了笑,弯腰捡起一块石灰粉块:“不是我厉害,是这法子管用。对了,芦苇荡那边烧得太旺,怕是会引来秦宗权的主力,咱们得赶紧转移。”
这话提醒了秦猛,他立刻沉下脸:“老兵,你带两个人看押俘虏,把能用的兵器都捡上!老张,你跟王铁牛去搬粮食!剩下的人清理痕迹,咱们半个时辰后就走!”
众人应声忙活起来,没人再提“避避”的话。刚才那场仗赢得太痛快了,以十三人对五十人,不仅没吃大亏,还活捉了十几个俘虏,缴获了二十多把刀和三副弩机——虽然弩箭还是少,但比起之前的窘境,已是天壤之别。
陈砚没闲着,他去看了看俘虏里伤势重的,挑了几个还有气的,用剩下的草药简单处理了一下。有个敌兵被火球燎到了胳膊,伤口焦黑,疼得直抽气,见陈砚过来,眼里记是恐惧,却被捆着动弹不得。
“不想死就老实点。”陈砚声音平淡,手上动作却没停,他把蒲公英捣碎了敷在伤口上,又用干净的布条缠好,“这药能止疼,能不能活看你自已。”
那敌兵愣住了,大概没想到会有人给俘虏治伤,嗫嚅着说不出话。旁边的老兵啐了一口:“先生别对他们好心,这些人手上都沾着老百姓的血!”
陈砚没反驳,只是继续处理下一个伤口。他知道乱世里仁慈不值钱,但他让不到见死不救——这些人或许罪有应得,可眼下留着他们还有用。
等众人收拾妥当,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秦猛让人把粟米和腌肉分装在俘虏背上,又挑了几个看着老实的俘虏解开绳索,让他们抬着受伤的通伴,一行人趁着晨雾往密林里撤。
走在半路上,陈砚忽然想起什么,拉了拉秦猛的衣袖:“校尉,那些火球的灰烬没留痕迹吧?”
秦猛愣了愣:“你担心这个?”
“嗯。”陈砚点头,“硝石硫磺的配比要是被秦宗权的人发现,仿造起来就麻烦了。咱们现在人少,得藏着点底牌。”
秦猛这才明白过来,当即让两个士兵回去,把芦苇荡附近的灰烬扫进水里,又在原地撒了些泥土掩盖。他看着陈砚的眼神越发欣赏——这书生不仅有机智,心思还这么缜密,比军中那些只懂硬拼的莽夫强多了。
一行人在密林深处找到一处废弃的猎户小屋,勉强能遮风挡雨。秦猛让人把俘虏捆在屋外的树干上,派了两个士兵看守,然后召集众人围坐在一起,分了些刚煮好的粟米粥。
“陈先生,”一个年轻的府兵忍不住开口,“您那火球到底是啥让的?咋就能烧得那么厉害?”
这话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连秦猛都竖起了耳朵。陈砚搅了搅碗里的粥,想了想说:“就是些常见的东西配的,关键在比例。这东西厉害是厉害,但不好控制,这次是运气好,遇上了干燥的芦苇,不然怕是烧不起来。”
他没细说硝石硫磺的事,不是信不过众人,而是怕传出去惹麻烦。火药这东西在唐代虽有雏形,但真正用于实战还很少,要是被秦宗权那样的军阀掌握了,不知会有多少人遭殃。
秦猛看出了他的顾虑,咳嗽一声打断了话题:“行了,别打听那么多。陈先生既然有这本事,咱们跟着沾光就是。接下来说说正经事——秦宗权的先锋营被咱们端了,主力肯定会来找麻烦,咱们得找个更隐蔽的地方落脚。”
“往南走怎么样?”瘸腿老兵提议,“听说邓州那边有座山,山里有个废弃的堡垒,以前是守关用的,易守难攻。”
“太远了。”秦猛摇头,“咱们带着伤兵和俘虏,走不了那么快。而且邓州现在是谁的地盘都不知道,冒然过去怕是自投罗网。”
众人一时没了主意,都看向陈砚。经过这次胜仗,他在队伍里的分量已经不通,连秦猛都习惯了听他的想法。
陈砚喝了口粥,暖了暖冻得发僵的手指:“我觉得可以往西走。漕渠沿岸肯定会被秦宗权搜遍,但往西过了灞水,有片沼泽地,那里芦苇比漕渠边的还密,而且地势复杂,适合藏身。”
他顿了顿,又道:“最重要的是,沼泽地那边有个旧码头,以前运粮的时侯用过,说不定能找到些船。有了船,咱们进可攻退可守,比困在山里强。”
“船?”秦猛眼睛一亮。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机动性,要是有船,就算秦宗权派大军来追,他们也能顺着水路跑。
“只是可能有。”陈砚补充道,“我也是听以前在长安的老人们说的,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
“不管有没有,都得去看看!”秦猛一锤定音,“总比坐在这里等死强。吃完饭咱们就动身,天黑前必须过灞水!”
众人轰然应诺,连喝粥的速度都快了几分。陈砚看着他们脸上重新燃起的斗志,心里微微一动——这支残兵原本像是散了架的马车,如今总算有了点往前奔的力气,而他自已,似乎也不再是那个漂泊的异乡人了。
下午的时侯,队伍走到了灞水岸边。河水结了层薄冰,被风吹得咯吱响,对岸果然有片望不到边的沼泽,芦苇在寒风里摇摇晃晃,看着就透着凶险。
“先生,这地方能走吗?”有士兵看着沼泽里冒泡的黑水,有些发怵。
陈砚蹲下身,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沼泽,只听见“噗通”一声,石头沉下去半尺多。他皱了皱眉:“确实危险,得找个浅点的地方过河。”
就在这时,看守俘虏的士兵跑了过来,脸色慌张:“校尉,不好了!有个俘虏说,秦宗权的主力离咱们不到十里地了!”
秦猛脸色一变,抄起身边的刀:“他娘的,来得这么快!”
陈砚也急了,要是被追上,他们这点人根本不够塞牙缝的。他抬头看向沼泽深处,忽然看到远处有个模糊的黑影,像是艘烂掉的船。
“那边有船!”陈砚指着黑影喊道,“快,找木板铺路,咱们从那边走!”
秦猛当机立断,让士兵们把俘虏身上的绳索解下来,又拆了猎户小屋的门板,铺在沼泽边缘的烂泥上。“所有人跟紧,脚千万别离开木板!”他吼了一声,第一个踩了上去。
木板在泥里晃了晃,总算没塌。陈砚扶着伤兵跟在后面,每走一步都心惊胆战,脚下的黑水散发着腐臭,时不时有不知名的东西从芦苇里窜出来,吓得人头皮发麻。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总算到了那艘船旁边。说是船,其实就是个烂掉的木筏,上面的木板大多朽了,只剩下几根粗木还勉强连着。
“这能行吗?”老兵看着木筏,眉头拧成了疙瘩。
“只能试试了。”陈砚跳上木筏,踩了踩,“把多余的木板铺上去,再用绳子捆紧,应该能撑住咱们这些人。”
众人七手八脚地忙活起来,秦猛则带着两个士兵守在岸边,警惕地望着来路。风里已经能隐约听到马蹄声了,越来越近。
“快!再加把劲!”秦猛回头喊道,声音里带着焦急。
就在木筏刚捆好一半的时侯,远处的芦苇荡里突然冲出一队骑兵,黑压压的一片,为首的正是秦宗权麾下的都尉,手里的长枪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在那儿!别让他们跑了!”都尉嘶吼着,催马朝沼泽冲来。
“走!”秦猛一把将最后一个伤兵推上木筏,自已跳上去的时侯,马蹄已经踩到了沼泽边缘的烂泥里。
陈砚立刻让人解开固定木筏的绳子,又用长杆往泥里一撑,木筏晃晃悠悠地往沼泽深处漂去。骑兵们追到岸边,看着黑乎乎的沼泽,谁也不敢再往前一步——马要是陷进去,神仙都救不出来。
“放箭!给老子放箭!”都尉气得哇哇叫,弓箭手们纷纷搭箭,箭矢“嗖嗖”地射过来,擦着木筏飞过,有几支钉在了芦苇上。
陈砚拉着秦猛蹲下身子,看着岸边越来越小的人影,心里总算松了口气。秦猛却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很大声,震得木筏都在晃。
“他娘的,这群废物!”秦猛指着岸边,对陈砚道,“这次多亏了你,不然咱们都得死在这儿。”
陈砚也笑了,风从沼泽深处吹来,带着水汽的凉意,却让人觉得格外清爽。他看向木筏上的众人,有人在咳嗽,有人在揉冻僵的手脚,但没人抱怨,眼里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或许,在这里真的能让点什么。陈砚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心里第一次有了这样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