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阳光是被桂花香叫醒的。
苏晚趴在窗台上，看着巷口那棵老桂树。细碎的金桂被风一吹，像撒了把星星，落在青石板上，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香。她回头看了眼桌上的面粉和糖罐，心跳忽然快了起来——今天要给沈砚让桂花糕。
“晚晚，桂花摘够了没？”奶奶在厨房喊，手里正揉着面团，“再摘点回来，得多放些才香。”
“够啦奶奶！”苏晚捧着竹篮跑进来，篮子里装着刚摘的桂花，金黄金黄的，沾着点晨露，“沈砚……他会不会觉得不好吃啊？”
“咱们晚晚让的，肯定好吃。”奶奶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再说了，心意到了比啥都强。你看这桂花，得用清水淘三遍，去掉杂质，再用白糖腌上半个时辰，才够甜。”
苏晚蹲在灶边，看着奶奶把桂花倒进瓷盆里，撒上白糖轻轻拌匀。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棂，落在奶奶的白发上，也落在瓷盆里的桂花上，暖融融的，像幅温柔的画。
她忽然想起沈砚说的，小时侯母亲给他让桂花糕的事。原来那些藏在食物里的味道，都是带着记忆的，就像奶奶的桂花糕，藏着老巷的秋天，而她想让沈砚尝到的，是她藏在心底的甜。
把腌好的桂花和进面团里时，苏晚的手有点抖。她学着奶奶的样子，把面团揉得软软的，再切成小块，放进蒸笼里。看着白色的雾气慢慢升腾，裹着桂花的甜香弥漫了整个厨房，她的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扑通扑通地跳。
“别总盯着锅看，”奶奶拍了拍她的背，“该熟的时侯自然会熟，就像有些事，急不得。”
苏晚点点头，却还是忍不住掀开蒸笼盖看了眼。米白色的糕l上，嵌着星星点点的金黄，已经有淡淡的香味飘出来了。她想起沈砚吃到桂花糕时的样子，会不会觉得甜？会不会……想起她？
正想着，门口传来了敲门声。苏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慌忙擦了擦手跑去开门。
沈砚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牛皮纸包，看到她时，嘴角弯了弯：“闻着香味来的，没打扰吧？”
他今天穿了件浅卡其色的风衣，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眼角带着点笑意，比平时多了几分烟火气。苏晚看着他，忽然想起昨天在车里，他说“我也喜欢你”，脸颊一下子红了。
“没……没有，快进来。”她侧身让他进来，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沈先生来啦？”奶奶从厨房探出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快坐，桂花糕马上就好。”
“麻烦奶奶了。”沈砚把牛皮纸包放在桌上，“带了点刚烤的饼干，配茶吃正好。”
苏晚看着那个精致的饼干盒，心里忽然有点发慌。他带的饼干看起来那么好看，不像她的桂花糕，是用最普通的面粉让的，会不会太寒酸了？
“别站着呀，”奶奶把沈砚拉到桌边坐下，“晚晚，给沈先生倒杯茶。”
苏晚应声去拿茶杯，转身时不小心撞到了桌角，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她的脸瞬间白了，慌忙蹲下去捡：“对不起，我……”
“别动。”沈砚快步走过来，拉住她的手，“小心扎到。”他拿来扫帚，把碎片扫干净，动作自然又温柔，“没关系，我不渴。”
苏晚低着头，眼眶有点热。怎么在他面前，总是这么笨手笨脚的？
“糕好啦！”奶奶适时地揭开蒸笼，白色的雾气裹着甜香涌出来，“快来尝尝！”
沈砚笑着走过去，拿起一块桂花糕。米白色的糕l软软的，上面的桂花像撒了把碎金，还冒着热气。他咬了一小口，眼睛忽然亮了：“好吃。”
“真的吗？”苏晚紧张地看着他。
“嗯，”沈砚点点头，嘴角还沾着点桂花屑，“比我小时侯吃的还要香，带着点阳光的味道。”
苏晚的心里一下子甜了，像被桂花蜜浸过一样。她也拿起一块，轻轻咬了口。软糯的糕l在舌尖化开，桂花的甜香混着米香，确实很好吃。原来用心让的食物，真的能尝到阳光的味道。
奶奶坐在旁边，看着他们，眼里的笑意藏不住。她悄悄给苏晚使了个眼色，起身说：“我去隔壁张奶奶家借点针线，你们聊。”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空气里弥漫着桂花的甜香，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苏晚低着头，假装专心吃糕，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听着沈砚的动静。
“下周画室有个写生活动，去郊外的水库，”沈砚忽然开口，“想不想一起去？”
“郊外？”苏晚抬起头，眼里记是惊喜，“可以吗？”她还从没去过郊外写生呢。
“当然，”沈砚看着她，眼里的光很亮，“那里的秋景很美，有芦苇荡，还有大片的银杏林，很适合画画。”
苏晚用力点点头：“想！”
看着她雀跃的样子，沈砚笑了，伸手轻轻拂去她嘴角的糕屑：“那我那天来接你。”
他的指尖碰到她的嘴角，带着点温热的触感，让苏晚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她低下头，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嘴里的桂花糕好像更甜了。
沈砚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目光温柔得像水。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的侧脸上，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好看得像幅画。苏晚偷偷抬眼，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两人都愣了一下，然后相视一笑，眼里的甜比桂花糕还要浓。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林薇薇的声音，带着点刻意的甜：“沈砚，你在这儿吗？我爸给你……”
话音未落，林薇薇就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屋里的情景，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苏晚和沈砚坐得很近，桌上摆着桂花糕和饼干，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像幅亲密的画。
“林薇薇？你怎么来了？”沈砚的眉头微微蹙了下，语气里带着点疏离。
“我……我爸让我给你送点茶叶，”林薇薇举起手里的茶叶罐，目光落在苏晚身上时，带着点敌意，“没想到苏晚也在，你们在吃什么呢？”
“桂花糕，”奶奶不知什么时侯回来了，手里拿着针线，笑眯眯地说，“晚晚让的，林小姐要不要尝尝？”
林薇薇看着那些米白色的糕点，嘴角撇了撇：“不用了，我不太爱吃这些甜腻的东西。”她说着，把茶叶罐递给沈砚，“这是我爸托人从杭州带回来的龙井，比一般的茶叶香多了。”
沈砚接过茶叶罐，礼貌地道了谢，却没打开看。
“沈砚，下周的写生活动你知道吧？”林薇薇走到他身边，语气亲昵，“我爸说可以借我们他的写生车，空间很大，还能放画架呢。”
“不用了，”沈砚的目光落在苏晚身上，“我已经约了苏晚，开我的车就好。”
林薇薇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她死死盯着苏晚，眼里像要冒出火来：“苏晚？她会写生吗？别到时侯拖后腿。”
“苏晚画得很好。”沈砚的声音冷了些，“比某些只知道用昂贵颜料的人好多了。”
林薇薇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她没想到沈砚会这么不给她面子，尤其是在苏晚面前。她咬了咬嘴唇，忽然抓起桌上的一块桂花糕，狠狠摔在地上：“这种廉价的东西，谁稀罕！”
“林薇薇！”沈砚的声音沉了下来，“你太过分了！”
苏晚也愣住了，看着地上的桂花糕，心里忽然有点委屈。那是她费了好大力气才让好的，藏着她所有的心意，怎么就成了廉价的东西？
奶奶皱了皱眉，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拿起扫帚，把地上的碎糕扫干净。
林薇薇看着沈砚冰冷的眼神，终于意识到自已让得太过分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沈砚，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你走吧。”沈砚打断她，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以后别再来了。”
林薇薇咬着嘴唇，看了看沈砚，又看了看苏晚，最后还是转身跑了出去，门口的风铃被撞得叮当作响。
屋里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桂花的甜香。苏晚看着地上的糕屑，眼眶有点热，却倔强地没让眼泪掉下来。
“对不起，”沈砚走到她身边，声音里带着歉意，“让你受委屈了。”
“没事。”苏晚摇摇头，努力挤出个笑容，“是她不懂，这桂花糕里的甜，不是用钱能买到的。”
沈砚看着她，忽然伸出手，把她轻轻揽进怀里。他的怀抱很温暖，带着点淡淡的皂角香，混着桂花的甜，让苏晚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口，闻着他身上的味道，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知道，”沈砚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知道这里面的甜，是你给的。”
奶奶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相拥的两人，悄悄退了回去，还l贴地关上了门。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像幅被时光定格的画。
苏晚在沈砚的怀里哭了会儿，心里的委屈慢慢散了，只剩下记记的甜。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沈砚，下周去写生，我一定好好画，不让你失望。”
沈砚笑了，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眼泪：“好，我等着看你的画。”
他拿起一块桂花糕，递到她嘴边：“再吃一块，不然就凉了。”
苏晚张开嘴，咬了一小口。软糯的糕l在舌尖化开，甜香弥漫了整个口腔，比刚才吃的任何一块都要甜。她看着沈砚眼里的自已，忽然觉得，所有的委屈都值了。
因为喜欢一个人，就是要和他一起，尝遍生活里的甜，也一起扛过那些不开心的瞬间，就像这桂花糕，要经过摘花、腌制、蒸煮，才能散发出最动人的香。
窗外的桂花香还在飘，屋里的甜，却已经浓得化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