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新月饭店门口时，琉璃瓦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吴邪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身后传来张月徊细弱的吸气声——她攥着张起灵的衣角，眼睛瞪得溜圆，看着这栋像宫殿似的建筑，小脸上记是戒备。
“别怕，”张起灵低头对她说，声音压得很低，“待在房间里，我很快回来。
胖子扛着背包打头阵，嘴里嘟囔着“这地方比当年更气派了”，刚踏进大堂就被侍应生引着往楼上走。三楼的客房安静得很，雕花窗棂外能看见后院的石榴树，张起灵把张月徊安置在沙发上，刚转身要走，门就被敲响了。
张日山走进来的时侯，吴邪心里咯噔一下。他穿着深色唐装，手里提着个食盒，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张月徊身上，眼神里浮出点意外的暖意。“这不是月徊吗？”他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蜜饯和桂花糕，“多少年没见，长这么高了。”
张月徊像被烫到似的往沙发角落缩，小手死死攥着那支骨笛，黑葡萄似的眼睛里记是警惕。“你是谁？”她的声音细得像线，带着没褪尽的奶气。
“不认得我了？”张日山拿起块蜜饯递过去，“当年在张家古墓，你总偷藏我的茶饼，忘了？怎么不在墓里待着了？”
这话像根针，刺破了她紧绷的神经。她猛地摇头，脸颊涨得通红：“我不认识你！别胡说！”
张起灵往前站了半步，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张日山见状，收回手，把蜜饯放在碟子里：“罢了，小孩子家记性差。这些你留着吃，我先下去了。”他走时看了吴邪一眼，眼神示意楼下有事。
门关上的瞬间，张月徊突然往张起灵怀里扑，小肩膀抖得厉害。“我不喜欢他，”她埋在他颈窝，声音闷闷的，“他说的墓……好黑。
“没事了。”张起灵拍着她的背，指尖划过她后颈——那里的麒麟纹身早已淡得看不见，却像刻在他心里似的，“我们下去办点事，你在这儿等。”
楼下拍场早已人声鼎沸。水晶灯的光泼下来，照得每个人脸上都泛着油光。霍老太坐在前排，银发包在黑丝绒里，手里转着串紫檀佛珠，看见吴邪一行人，眼皮都没抬。
“样式雷的图，”吴邪开门见山，在她对面坐下，“您到底想怎么样才肯给我们看？”
霍老太冷笑一声，吐出三个字：“点天灯。”
胖子差点把手里的茶杯摔了：“老太太您开玩笑呢？点天灯？这玩意儿是能随便点的？”
“要么点，要么滚。”霍老太的目光像淬了冰，“我霍家的东西，不是谁都能看的。”
吴邪攥紧了拳头。他知道霍老太是故意刁难，点天灯意味着要拍下今晚最后一件拍品，无论价格多高都得扛着，稍有不慎就是倾家荡产。可样式雷关系到张家古楼的线索，关系到闷油瓶的过去，他不能退。
“好，我点。”吴邪的声音有些发紧，却异常坚定。
张起灵在他身边坐下，没说话，只是往他身边靠了靠——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吴邪心里莫名安定了些。
拍卖师的声音穿透嘈杂：“接下来，是今晚的压轴拍品——清代样式雷手绘图一套，起拍价一百万！”
举牌声立刻此起彼伏，价格像坐火箭似的往上蹿。霍家的人在底下推波助澜，很快就喊到了五百万。吴邪深吸一口气，举起了手里的号牌。
“我点天灯。”
三个字落地，全场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有惊讶，有嘲讽，还有看好戏的。霍老太眯起眼，嘴角勾起抹意味不明的笑。
拍品最终落在吴邪名下，按照规矩，他得当场付清款项。吴邪正让胖子去取卡，霍老太突然拍了拍手，从后排站起来十几个黑衣人，个个面露凶光。
“霍老太，你这是什么意思？”吴邪猛地站起来，心里咯噔一下。
“意思就是，”霍老太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图，你看了；天灯，你也点了。但东西，未必能带得走。”
黑衣人瞬间围了上来，胖子立刻抄起旁边的椅子：“操！想抢？胖爷我当年在这儿掀过桌子，今天不介意再掀一次！”
张起灵已经动了。他没抄家伙，只是身形一晃就挡在吴邪身前，抬手格开一个黑衣人挥来的拳头，动作快得像风。吴邪趁机拽住胖子：“走！上楼带月徊！”
三人边打边退，往楼梯口冲。张起灵在前面开路，黑金古刀不知何时已经出鞘，刀光闪过，逼得黑衣人不敢近身。吴邪回头看了眼混乱的拍场，霍老太站在原地冷笑，张日山则靠在柱子上，手里把玩着串珠子，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们的方向。
三楼客房的门被撞开时，张月徊正缩在沙发上啃桂花糕。看到冲进来的吴邪，她吓得手里的糕点都掉了，立刻扑向紧随其后的张起灵：“你回来了！”
“没时间解释了，快走！”张起灵一把将她抱起，跟着吴邪往消防通道冲。
身后传来密集的脚步声，霍家的人追上来了。胖子在最后堵门，边退边骂：“霍老太这老狐狸！等胖爷我缓过劲来，非拆了她这破饭店不可！”
张月徊被张起灵抱在怀里，小脑袋埋在他颈窝，没哭也没闹，只是死死攥着他的衣领。她能听见外面的打斗声，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却因为被他抱着，心里奇异地安定。
跑到二楼时，张日山突然从拐角处走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往这边走，”他指了指旁边的暗门，“后门通着胡通。”
“你这是……”吴邪愣住了。
“欠你们的。”张日山看了眼张起灵怀里的张月徊，眼神闪了闪，“她身子弱，别让她受惊吓。”
暗门后是条狭窄的通道，尽头果然连着后巷。三人冲出去时，正赶上一辆出租车经过，胖子一把拉开车门：“师傅，随便开！越远越好！”
车子驶离新月饭店时，吴邪回头看了一眼，那栋琉璃瓦建筑在夜色里像头蛰伏的巨兽。他低头，看见张月徊已经在张起灵怀里睡着了，小手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嘴角沾着点糖霜。
“样式雷没拿到，还惹了一身麻烦。”胖子喘着气，骂骂咧咧，“这叫什么事！”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指尖轻轻擦去她嘴角的糖霜。吴邪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就算没拿到样式雷，能把人安全带出来，也不算太亏。
车窗外的路灯飞速倒退，像串掉在地上的星星。吴邪靠在椅背上，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眼角的余光瞥见张起灵正看着怀里的张月徊，黑眸里难得有了点柔和的光。
他忽然笑了。管他什么样式雷，什么霍老太，只要铁三角还在，只要身边的人都好好的，总有办法再闯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