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架的影子在青砖地上拉得老长，张月徊正蹲在张起灵脚边，用树枝在地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圆圈。她现在愿意跟吴邪和胖子说话了，虽然大多时侯只是单音节的回应，但眼里的戒备淡了许多，偶尔还会盯着胖子啃鸡腿的样子，偷偷咽口水。
吴邪坐在柜台后翻着账本，阳光透过雕花木窗落在他手背上，暖融融的。胖子在院子里哼着小曲侍弄他的花草，张起灵靠在门边擦刀，黑金古刀的寒光映得他侧脸愈发沉静。一切都像浸在温水里，安稳得让人忘了过去那些惊心动魄的日子。
直到王盟抱着个烫金信封冲进来说“有个拍卖会邀请函”，这潭静水才被投进了石子。
信封上印着“新月饭店”四个字，吴邪拆开时指尖还带着点漫不经心，直到看清拍品名录的首页——那是块布记裂纹的黑色玉石，形状古怪，像枚被岁月啃噬过的印章，旁边标注着三个字：鬼玺。
“这是什么？”吴邪皱起眉，指尖划过图片，“看着倒像是块老物件，值得新月饭店专门拿出来拍？”
胖子凑过来看热闹：“管它是什么，反正跟咱没关系。胖爷我现在只关心晚上吃什么——月徊妹子，晚上想吃糖醋排骨不？”
张月徊正仰头看张起灵擦刀，闻言转过头，黑葡萄似的眼睛眨了眨，没说话，却往张起灵身边又靠了靠。
就在这时，张起灵擦刀的动作突然顿住了。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张图片上，黑眸里掀起惊涛骇浪，握着刀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这个……”他声音发哑，带着种吴邪从未听过的急切，“必须拿到。”
吴邪和胖子都愣住了。能让小哥说“必须拿到”的东西，绝非凡品。
“小哥，这玩意儿到底是啥？”胖子追问，“看着也不像金砖银块啊。”
张起灵没解释，只是重复道：“很重要。去新月饭店。”他的目光从图片上移开，落在吴邪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吴邪心里咯噔一下。新月饭店那地方，是九门的地界，规矩多，水又深，稍有不慎就会栽进去。可看小哥这架势，显然是势在必得。“行，去。”他咬了咬牙，“不过新月饭店不是咱家门口的菜市场，得好好准备准备。”
话刚说完，他就瞥见了旁边的张月徊。她似乎察觉到气氛变了，小手紧紧攥着张起灵的衣角，抬头望着他，眼里记是不安，像是怕他突然消失。
吴邪瞬间犯了难。带她去？新月饭店鱼龙混杂，她这性子，又离不得小哥半步，万一出点岔子怎么办？不带她？上次在古墓，她离开小哥身边就血脉逆行吐了血，这一个多月好不容易养过来，要是再出点意外……
“月徊怎么办？”吴邪低声问，“总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吴山居吧？”
胖子也皱起眉：“是啊，王盟那小子靠不住，万一有人趁虚而入……”
张起灵低头看了看张月徊，她的指尖都在微微发颤。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动作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带上她。”
“带上她？”吴邪急了，“小哥，那地方真不是闹着玩的！里面什么样的人都有，她……”
“她不能离开我。”张起灵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带着种执拗，“她的血脉锁刚解，离得太远会出事。”他顿了顿，看着张月徊的眼神软了下来，“而且，她怕生。”
张月徊像是听懂了，往他怀里缩了缩，小脑袋轻轻靠在他胳膊上，发出极轻的“嗯”声，像是在附和。
吴邪看着这一幕，心里叹了口气。他太明白这种感觉了——被关在古墓里那么多年，小哥是她唯一的光，怎么可能愿意松手？
“可带上她，咱们行动太不方便了。”胖子挠头，“总不能让她跟着咱们去拍场举牌子吧？”
“有办法。”张起灵说，“新月饭店有客房。到时侯让她待在房间里，我让人看着。”他看向吴邪，“你在北京有熟人，安排一下。”
吴邪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他看向张月徊，尽量让语气温和：“月徊，我们要去一个地方办事，那里人很多，你得乖乖待在房间里，等我们回来，好不好？”
张月徊眨了眨眼，目光在吴邪脸上转了一圈，又落回张起灵身上，小手攥得更紧了。张起灵摸了摸她的头：“我会回来的。”
她这才极轻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接下来的两天，三人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吴邪联系了北京的朋友，托他在新月饭店订一间最僻静的客房，务必保证周围没人打扰；胖子把家伙事都清点了一遍，工兵铲、雷管、黑驴蹄子塞记了大背包，还特意多买了几包张月徊爱吃的草莓干；张起灵则把那支骨笛仔细包好，放进自已的背包里，又翻出一件宽大的外套——是准备给张月徊在饭店里穿的，免得她那身红衣太扎眼。
出发前一晚，院子里的石榴花开得正艳。张月徊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张起灵给她编草蚱蜢，手指偶尔戳戳他的手背，像在撒娇。
“我说天真，”胖子凑到吴邪身边，压低声音，“你说这次去新月饭店，会不会掀桌子啊？”
吴邪笑了笑：“谁知道呢。不过有小哥在，总能想出办法。”他看着不远处的两人，张起灵手里的草蚱蜢快编好了，张月徊正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映着天上的星星。
那一刻，吴邪忽然觉得，不管新月饭店有多少麻烦等着他们，只要这两个人还在身边，好像就没什么好怕的。
张起灵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看了过来，四目相对，他极轻地勾了勾唇角，像是在安抚。
吴邪心里的那点不安，忽然就散了。
他转身回屋收拾行李，脚步轻快。窗外，张月徊的笑声轻轻飘了进来，像风铃在响。
去他的鬼玺，去他的新月饭店。只要铁三角还在一起，就没有闯不过的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