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比来时更暗,头顶的石屑簌簌往下掉,像是随时会塌。胖子举着工兵铲在前头劈砍蛛网,忽然“哎哟”一声,脚下不知踩到什么,整个人猛地往下一沉。
“操!是流沙!”胖子半个身子陷在突然出现的沙坑里,手忙脚乱地扒着边缘,“快拉胖爷一把!”
吴邪刚要上前,就听见“咔哒”一串脆响,两侧石壁突然弹出数排青铜箭,箭头泛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毒,直直射向正中间的张月徊。
“小心!”吴邪吼出声时,张起灵已经动了。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将张月徊往身后一拽,通时抽出黑金古刀横扫过去。“铛铛”几声脆响,箭簇被劈得粉碎,碎片溅在他手臂上,划出几道血痕。张月徊被他护在怀里,鼻尖撞上他后背的衣料,闻到一股淡淡的雪松香,还有点熟悉的青铜锈味。
“小哥!”吴邪赶紧拽住胖子的胳膊,两人合力把他从沙坑里拖了出来。
张起灵松开张月徊,转身看她有没有事。她站在原地,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他手臂上的伤口,忽然抬起手,指尖悬在他皮肤上方半寸,没敢碰。
“没事。”张起灵收回手,用袖子擦了擦血痕,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胖子拍着身上的沙子骂骂咧咧:“张家这破墓是属刺猬的吧?走一步扎一下!我说月徊妹子,你守这破地方,就没个安全通道?”
张月徊这才收回手,垂在身侧,轻轻摇头:“不记得了。”
“不记得?”吴邪愣了一下,“你连出去的路都不记得?”
她抬眼看他,眼神干净得像没被污染的水:“很多事都不记得。”
“那你记得啥?”胖子追问。
“名字,张月徊。”她顿了顿,又补充,“守棺。”
就这四个字?吴邪和胖子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惊讶。看她的样子不像装的,倒像是……失忆了?
张起灵突然开口:“以前,也在这里。”他看着张月徊,像是在陈述一个模糊的事实,“穿红衣服。”
张月徊眨了眨眼,似乎在努力回想,最终却只是轻轻摇了头:“不记得。”
甬道前方传来石块滚动的声音,显然又有机关被触发了。吴邪看了眼越来越暗的光线,当机立断:“先别管记不记得了,赶紧走!月徊,你跟紧小哥,他比我们熟路。”
张月徊没说话,只是很自然地往张起灵身边靠了靠。他走一步,她便跟一步,像株需要依附的藤蔓,却又透着股不卑不亢的静。
胖子在前面开路,忍不住嘀咕:“我说天真,你觉不觉得这妹子有点邪门?守棺人守着守着把自已守失忆了,还穿得跟刚从街上拐来的似的。”
“别瞎说。”吴邪低声道,“看她对这里的机关反应,不像是完全陌生,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才忘了。”他瞥了眼张起灵的背影,“而且小哥认识她,总不能是坏人。”
张起灵像是没听见他们的对话,忽然停在一处石壁前,伸手在一块松动的石头上按了按。石壁“轰隆”一声移开,露出后面狭窄的通道。“走这边。”
三人钻进通道,里面仅容一人通过,胖子在前,张月徊在中间,张起灵断后,吴邪夹在最后。黑暗中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和脚步声,张月徊的呼吸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月徊,”吴邪忍不住开口打破沉默,“你待在那棺材里多久了?”
“不知道。”她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有点发闷,“醒着,就一直在。”
“那你吃什么?”胖子插嘴,“总不能喝西北风吧?”
她顿了顿:“壁上有水。”
吴邪心里一酸。这姑娘看着年纪不大,不知道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多久。他正想再说点什么,前面的胖子突然“嘶”了一声:“操!又来?”
只见通道尽头的地面上,突然冒出密密麻麻的尖刺,像一片缩小的刀山,挡住了去路。尖刺上还沾着暗红色的东西,看着触目惊心。
张起灵上前一步,挡在张月徊身前,低头观察着尖刺的排列。“有规律。”他伸手在石壁上摸索,“胖子,借你的工兵铲用一下。”
胖子赶紧递过去。张起灵接过,用铲尖在尖刺之间的缝隙里试探着戳了戳,忽然发力往下一按。地面震动了一下,部分尖刺缓缓缩了回去,露出一条仅够一人通过的小路。
“走。”他回头对张月徊说,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张月徊看着那条小路,又看了看他,轻轻“嗯”了一声,抬脚就要迈过去。刚走两步,脚下的地面突然一松,一块石板翻了起来,她惊呼一声,眼看就要往旁边的尖刺上倒去。
张起灵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她撞进他怀里,这次看得清楚,他耳后有一小块淡红色的印记,像朵没开的花。
“小心。”他松开她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手腕的温度,很凉。
张月徊站稳身子,低头看着自已的手腕,那里还留着他手指的触感。她抬起头,看着张起灵的侧脸,黑葡萄似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点除了平静之外的东西,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一圈极淡的涟漪。
“谢谢。”她轻声说。
张起灵没回头,只是往通道尽头指了指:“快到了。”
吴邪看着这一幕,悄悄碰了碰胖子的胳膊,挤了挤眼睛。胖子咧嘴一笑,用口型说:“有戏。”
吴邪瞪了他一眼,心里却在想,不管这张月徊是谁,能让小哥这么上心,她的故事,恐怕比这座古墓还要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