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星电话里的电流声断了。
于正林握着冰冷的机身,像握着一块墓碑。
“看来,你没有听懂。”
老师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每一个字都化作一根冰针,扎进他的骨髓里。
这不是警告,是宣判。
是棋手对一颗废掉的棋子,最后的通牒。
他被放弃了。
这个认知比韩萧带来的恐惧更具体,更致命。
他缓缓将卫星电话放回盒子,动作僵硬。
办公室的黑暗,此刻不再是他的保护色,反而像一个正在收紧的牢笼。
他输了,输得不明不白。
他甚至还没看清对手的全貌,自己的棋盘就已经被人掀翻。
不行。
棋局还没结束。
只要棋子还在手上,只要自己还没被从棋盘上拿走,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他眼中的恐惧退去,取而代代的是一种淬了毒的狠厉。
既然规则不适用,那就打破规则。
省公安厅,一间没有窗户的秘密审讯室。
一盏白炽灯悬在头顶,将所有的影子都驱赶到角落。
空气里弥漫着疲惫和尼古丁的混合气味。
广告公司的法人,赵立,已经在这里坐了三天三夜。
他身上的名牌西装皱得像一团咸菜,曾经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油腻地贴在头皮上。
坐在他对面的,是省厅经侦总队的队长,李建国。
李建国不抽烟,也不拍桌子。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赵立,像个耐心的猎人观察着陷阱里的猎物。
“赵立,三天了。”
李建国终于开口,声音平稳。
“账本我们都对过了,每一笔偷逃的税款,证据链都完整且闭合。”
他将一份文件推到赵立面前。
“金额巨大,情节特别严重。按法律规定,十年起步。”
赵立的眼皮跳了一下,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你还年轻,今年才三十八吧。”
李建国换了个姿势,身体微微前倾。
“十年后出来,快五十了。你的女儿今年上小学,等你出来,她都大学毕业了。”
“你老婆呢?她能等你十年吗?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外面风言风语”
“别说了!”
赵立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声音沙哑得像破风箱。
“你们想怎么样?”
“我们不想怎么样。”李建国把文件收了回来。
“我们只想知道真相。你只是个白手套,我们清楚,你背后的人是谁。”
“把钱装进自己口袋的不是你,但坐牢的却是你。你觉得,这公平吗?”
“你替他扛下所有,他会念你的好吗?他会帮你照顾老婆孩子吗?”
李建国每问一句,赵立的身体就佝偻一分。
最后,他整个人都趴在了桌子上,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压抑的呜咽声在审讯室里回荡。
他不想坐牢。
他不想自己的人生就这么毁了。
他只是想赚钱,想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可现在,他成了别人的弃子。
李建国没有催促,静静地等待着。
他知道,这道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垮了。
许久,赵立才慢慢抬起头,泪水和鼻涕糊了一脸。
“我说。”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我全部都说。”
“但是,你们要保证我,还有我家人的安全。”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我背后的人,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
李建国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在华夏的土地上,没有法律惹不起的人。”
“你只管说,安全问题,我们负责。”
赵立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他颤抖着嘴唇,说出了一个名字。
“我们公司,名义上是我的,其实我只占了百分之十的干股。”
“真正的大股东,是于水集团的副总。”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仿佛那个名字有千钧之重。
“于正刚。”
“于正林的亲弟弟。”
审讯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李建国盯着赵立,确认他不是在胡言乱语。
这是一个突破性的进展。
调查的矛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指向了于正林的直系亲属。
李建国站起身。
“你先休息一下,把你说的,整理成书面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