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市看守所的提审室，比公安局的审讯室更添了几分萧索。
墙壁是单调的灰白色，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铁锈混合的、令人不快的气味。
金属桌椅被牢牢固定在地面上，冰冷得像是从地底下长出来的。
金彪坐在椅子上，穿着一身宽大的蓝色囚服，曾经的意气风发被岁月和牢狱生活彻底磨平。
他的头发剃得很短，鬓角已经花白，脸颊凹陷下去，眼神浑浊，像一头被拔了牙的老虎，只剩下满身的疲惫和颓唐。
铁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韩萧走了进来。
金彪的眼皮抬了一下，浑浊的目光在看到韩萧那张年轻而平静的脸时，瞬间迸发出一丝刻骨的恨意。
但那恨意只燃烧了一秒，就迅速熄灭，重新归于死寂的麻木。
他认命了。
韩萧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动作不紧不慢，没有带任何文件，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金总，别来无恙。”
金彪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哼声，把头扭向一边，摆出拒绝沟通的姿态。
韩萧并不在意。
“今天找你，不是为了古城那点事。”
他的声音平淡，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
“是想跟你聊聊你的大学同学，于正林。”
金彪的身形猛地一僵。
他像被电流击中，霍然转回头，那双麻木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震惊和无法理解的神色。
这个名字，是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也是他最后的指望。
他怎么会知道？
韩萧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从口袋里拿出那张折叠起来的a4纸，摊开，推到桌子中央。
泛黄的集体照，青涩的笑脸。
金彪的视线死死地钉在那张照片上，瞳孔剧烈收缩。
照片上，他、于正林，还有一个脸上带着桀骜不驯笑容的青年，三个人勾肩搭背，亲密无间。
那个青年，他化成灰都认得。
那是“壁虎”。
金彪的呼吸变得粗重，胸口剧烈起伏。
他看着照片上年轻的自己，看着那个文质彬彬、戴着眼镜的于正林，看着那个永远藏在阴影里的“壁虎”，无数被尘封的画面在脑海中翻涌。
毕业时的豪言壮语，创业初期的相互扶持，以及后来后来越来越远的距离和越来越冷漠的交易。
他以为自己栽了，只是时运不济，是败给了韩萧这个厉害的对手。
他甚至在心里幻想过，等于正林的位置再稳一稳，或许会念及旧情，想办法把他捞出去。
可现在，这张照片，把韩萧和于正林联系在了一起。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脑子。
自己不是败给了韩萧。
自己从头到尾，都可能只是于正林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一颗在关键时刻，被毫不犹豫丢掉的弃子。
被背叛的屈辱和怨恨，像岩浆一样从心底喷涌而出，瞬间就淹没了对韩萧的那点恨意。
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韩萧始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看着金彪脸上的神情从震惊，到迷茫，再到愤怒，最后化为一种冰冷的、绝望的怨毒。
他知道，鱼上钩了。
“你想知道什么？”
金彪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所有。”韩萧言简意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