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彪发出一声短促的、像是自嘲的笑。
他再次看向那张照片，眼神变得复杂。
“我们是同学，没错。一个宿舍的。”
他的讲述断断续续，像是在费力地拼接破碎的记忆。
“毕业后，他进了机关，一路顺风顺水。我我搞工程，一直不温不火。”
他指了指照片上那个桀骜的青年。
“是他，‘壁虎’，找到了我。说于哥现在位置不一样了，需要有信得过的人在外面帮忙做点事。”
“做什么事？”韩萧问。
“做他的‘钱袋子’。”金彪的语气里充满了讥讽，“我在云州拿下的那些工程，哪一个没有他于正林的影子？他给我项目，我给他‘分红’。‘壁虎’就是我们之间的联络人。”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
“他跟我说，我们是兄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上去了，绝对不会忘了我。”
金彪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韩萧。
“可我出事这么久，他连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没有！他怕我把他拖下水！他妈的，把我当夜壶，用完了就一脚踢开！”
他情绪激动，手铐被挣得哗啦作响。
韩萧等他稍微平复了一些，才敏锐地抓住了他话里的一个词。
“你刚才说，他让你做他的‘钱袋子’？”
“对！”
“只是你的话，胃口未免太小了。”韩萧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刀，“金彪，你在云州这点产业，喂不饱于正林这条大鱼。你说，你是他的‘钱袋子’之一？”
金彪愣住了。
他看着韩萧，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真正的惊骇。
他发现，眼前这个年轻人，远比他想象的要可怕。他不仅能挖出陈年旧事，更能从一句话里，嗅出背后更庞大的真相。
金彪突然笑了。
那笑声很低，很冷，在小小的提审室里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之一？呵呵韩书记，你太小看他了。”
他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分享一个恶毒的秘密。
“我这点家当，在他眼里，顶多算个零钱包。”
“他真正的核心资产，他最大的那只钱袋子，根本不在我这儿。”
金彪的眼神变得疯狂而快意，充满了玉石俱焚的报复欲。
“是他老婆家里的产业。”
“一个叫‘鲁东建设集团’的公司。”
说出这个名字时，金彪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于正林在鲁东省那几年，他老婆家这家公司，几乎垄断了他治下所有地区一半以上的政府工程项目。修路，盖楼，旧城改造只要是赚钱的，都是他们家的。”
“那才是真正的大头，一个能吞天的巨兽！”
“我？”金彪指着自己的鼻子，笑得更加凄凉，“我只是他在云州布下的一个闲棋，一条用来洗钱和办脏活的野狗！”
“鲁东建设集团”
韩萧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空气仿佛凝固了。
一个全新的，远比“前沿哨兵”和金彪的地产公司要庞大无数倍的利益集团，浮出了水面。
案情在这一刻，被彻底掀到了另一个层面。
这不再是一个市委副书记的外甥搞环保诈骗，牵扯出商业间谍的小案子。
这背后，是一个盘根错节，以家族血缘和官商勾结为纽带的庞大腐败网络。
于正林，不是这网络里的蜘蛛。
他或许，只是这张网上，比较显眼的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