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挂在墙头的狗尾巴草上时，赵家庄已经醒了。
铁匠铺的风箱“呼嗒呼嗒”地响着，火星子从破旧的窗棂里挤出来，在晨光里划出一道道红痕。十几个壮实的汉子光着膀子，正围着刚铸好的土制手榴弹打转，这些黑铁疙瘩还带着余温，表面的毛刺被砂纸磨得发亮。
“这玩意儿真能炸翻半座山？”一个豁了门牙的汉子用粗布擦着手，眼里满是好奇。他是邻村的猎户王二柱，昨天土匪打过来时，他正带着儿子在山里套兔子，回来见庄子没破，二话不说就报了名。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赵昊抱着胳膊站在旁边，手里把玩着那把毛瑟C96。经过一夜的休整，他气色好了不少，原本苍白的脸颊添了些血色，眼神里的锐利却比昨日更甚。
王二柱缩了缩脖子，嘿嘿笑着摆手：“还是……还是留给黑风寨的兔崽子们试吧。”
围观众人哄笑起来，昨日的惊惧被这阵笑声冲淡了不少。赵昊看着他们脸上的轻松，心里却清楚，这不过是暂时的平静。黑风寨的残匪就像悬在头顶的石头，不把它彻底砸下来，谁也睡不安稳。
“张叔，”他喊来负责登记的账房先生，“报名的有多少人了？”
张账房连忙翻开账簿，戴着老花镜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回少爷，算上王猎户他们，一共是一百二十六人。其中会使枪的有十二个，能骑马的九个，剩下的……都是庄稼汉。”
赵昊点点头。一百二十六人，比预想中多些。这乱世里，谁都想找个能活下去的依靠，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这些人相信，跟着赵家能活下去，而且能活得比以前好。
“把人分成三队，”他指着账簿说道，“会使枪的编第一队，由我直接带；能骑马的编第二队，让王二柱当队长，负责侦查和送信；剩下的编第三队，跟着李大叔学扎营、搬东西。”
李大叔是赵家的老管家，年轻时在湘军里当过伙夫，懂些粗浅的军法。他听到点名，连忙放下手里的木杆，挺直了有些佝偻的腰板：“少爷放心，老奴保证把他们带得像模像样！”
分配完毕，赵昊让张账房去仓库领粮食，给每个人发了两个白面馒头、一小撮盐巴。这在平时，可是过年才能享受到的待遇，汉子们捧着热乎的馒头，咬下去时眼眶都红了——就冲这口吃食，也得把命卖给赵家。
安排好团练的事，赵昊转身回了内院。刚穿过月亮门，就见赵老栓蹲在石榴树下抽烟，烟杆上的铜锅都快被熏黑了。
“爹，怎么不去歇着？”赵昊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
赵老栓吐出一口烟圈，浑浊的眼睛望着东厢房：“那洋大夫还没走？”
“嗯，他说要再观察两天。”赵昊知道父亲在担心什么。昨日他连开数枪击毙匪首，动静闹得太大，那个从济南府请来的德国大夫汉斯肯定听到了。这年月，洋人可不是好打交道的，万一被他捅到官府去，说赵家私藏火器、私练兵马，麻烦就大了。
正说着，东厢房的门开了，汉斯大夫背着个牛皮药箱走出来。他高鼻梁蓝眼睛，穿着熨帖的西装，与这古朴的院子格格不入。看到赵昊，他用生硬的中文打招呼：“赵少爷，你的身体……好多了？”
“劳烦大夫挂心，已经没事了。”赵昊起身相迎，不动声色地挡住了他看向铁匠铺的视线，“昨天事发突然，没能好好招待大夫，实在抱歉。”
汉斯摆了摆手，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探究：“我听到了枪声，还有……很响的爆炸声。是土匪来了？”
“是，不过已经打跑了。”赵昊说得轻描淡写，“乡下地方，用的都是土炮，让大夫见笑了。”
汉斯显然不信，但也没追问，只是从药箱里拿出个小瓶子：“这是治头痛的药，每天吃一粒。如果赵少爷不介意，我想今天就告辞了。”
“这怎么行？”赵老栓连忙站起来，“怎么也得吃过午饭再走，我让厨房杀只鸡。”
汉斯却执意要走，赵昊看他神色匆匆，心里大概猜到了七八分——怕是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他也不挽留，让张账房包了十块银元当诊金，又派两个团练护送他到县城。
送走汉斯，赵老栓才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道：“可算走了，这些洋人精得跟猴似的，多待一天我这心就多悬一天。”
“爹，以后打交道的洋人还多着呢。”赵昊望着汉斯远去的背影，眼神深邃，“咱们不光要能打跑土匪，还得让洋人不敢小瞧。”
赵老栓没听懂儿子这话里的深意，只当他是年少气盛，叹了口气道：“能保住这庄子就不错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对了，昨天你说要去黑风寨报仇？”
“不是报仇，是清剿。”赵昊纠正道，“留着他们，迟早是祸害。”
“可那黑风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啊。”赵老栓皱着眉，“我年轻时候，官府派过兵去剿，结果损兵折将，最后不了了之。”
“官府不行，不代表我们也不行。”赵昊语气笃定，“土匪是人，不是神仙，总有弱点。”
他回到房间，关上门，立刻在心里呼唤系统：“打开属性面板。”
【宿主：赵昊】
【身份：山东滋阳县赵家庄地主独子，铁血营统领】
【兵力：126人（含12名火器手）】
【武器：毛瑟C96手枪1支（子弹43发），土制手榴弹23枚，鸟铳12杆，刀枪若干】
【功勋值：100点】
【当前任务：清剿黑风寨（剩余时间29天）】
看着面板上的信息，赵昊眉头微蹙。兵力虽然够了，但武器太差，十二杆鸟铳还是前清道光年间的旧货，射程近、精度差，能指望的只有自己手里的毛瑟和那些土制手榴弹。
“系统，有没有办法快速提升战斗力？”他试探着问道。
【推荐兑换“基础步兵教官（王勇）”，可在短期内提升部队基础战力。】
赵昊眼前一亮。他差点忘了商城里还有教官可以兑换。一个好的教官，抵得上十杆好枪。
“兑换基础步兵教官王勇。”
【兑换成功，消耗功勋值100点。教官王勇已生成，将在一小时内抵达赵家庄，忠诚度100%。】
刚兑换完，门外就传来脚步声，林婉儿端着个木盆走进来，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看到赵昊，她脸颊微红，把木盆放在桌上：“少爷，您的衣服洗好了。”
“麻烦你了。”赵昊点点头，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账簿上——这姑娘不仅字写得好，账也算得清楚，昨天一天的收支记得明明白白。
林婉儿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把账簿递过来：“这是昨天的开销，您过目。”
赵昊接过翻看，忽然注意到最后一页写着几行小字，是用娟秀的小楷写的：“黑风寨地形险要，唯东南侧有小径可通，据传守寨的是个跛脚头目，贪杯。”
他猛地抬头看向林婉儿：“这是……”
“是俺爹说的。”林婉儿小声解释，“俺爹年轻时去过黑风寨附近教书，听山民说的。他说要是少爷要去剿匪，或许用得上。”
赵昊心里一阵暖流涌过。这乱世里，一点微不足道的信息，可能就是生与死的差距。他郑重地把账簿合上：“替我谢谢先生。”
林婉儿点点头，转身要走，又被赵昊叫住：“村里的学堂，什么时候能开起来？”
“俺爹说，只要土匪的事了了，立马就能开。”林婉儿眼睛亮了亮，“他说……说想让村里的孩子都认些字，以后就不会再被人欺负了。”
“会的。”赵昊看着她清澈的眼睛，语气坚定，“不仅要认字，还要学算术，学拳脚，学怎么保家卫国。”
林婉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脚步轻快地走了。赵昊望着她的背影，心里的念头越发清晰——他要守护的，不只是一座庄子，更是这些人眼里的光。
一个时辰后，村口传来通报，说有个自称王勇的汉子找赵少爷。赵昊快步迎出去，只见一个穿着短褂的精瘦汉子站在槐树下，约莫三十岁年纪，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如鹰，见了赵昊，啪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报告统领，基础步兵教官王勇报道！”
这声“统领”和标准的军礼，让旁边的团练们都看呆了。赵昊却心中一喜，这教官果然不是凡俗之辈。
“王教官辛苦了。”他回了个礼，“跟我来，给你看看咱们的兵。”
王勇跟着赵昊来到训练场——其实就是打谷场，一百多个汉子正稀稀拉拉地站着，有的在挠痒，有的在交头接耳，看到赵昊过来，才慌忙站好，却还是东倒西歪。
王勇眉头皱成了疙瘩，没等赵昊开口，他突然大喝一声：“都给我站直了！”
这声喝声如同炸雷，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下意识地就挺直了腰板。王勇目光如电，扫过全场：“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教官！我的规矩只有三条：令行禁止，服从命令，违者军法处置！”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连最跳脱的王二柱都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
“现在，全体都有，立正！”王勇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汉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没动。他们大多是庄稼汉，哪懂什么叫“立正”。
王勇也不生气，走到队伍前面，做出标准的立正姿势：“脚跟并拢，脚尖分开六十度，双腿挺直，小腹微收，挺胸抬头，目视前方！”
他一边说一边调整姿势，动作干净利落，看得众人眼花缭乱。赵昊在一旁看着，暗自点头——这才是正规军的样子。
“都看清楚了？现在，照着做！”
汉子们笨手笨脚地学起来，有的顺拐，有的弯腰，有的甚至差点把自己绊倒，惹得旁边看热闹的妇孺一阵哄笑。王勇却面无表情，一个个走过去纠正，动作不对的，直接用脚踹膝盖，力道又准又狠，却不伤筋骨。
“疼！”一个汉子疼得龇牙咧嘴。
“疼就对了！”王勇眼神一厉，“现在怕疼，等上了战场，就等着被土匪砍脑袋吧！”
那汉子顿时不敢作声，咬着牙站直了。
一上午下来，汉子们累得像滩泥，汗珠子顺着下巴往下滴，把地上的尘土都砸出了一个个小坑。但奇怪的是，没人抱怨，反而眼神里多了些以前没有的东西——那是一种被锤炼过的坚韧。
午饭时，王勇跟赵昊坐在谷场边的石碾上，手里捧着粗瓷大碗，里面是玉米糊糊和咸菜。
“统领，这些人底子不错，就是太散。”王勇喝了口糊糊，“给我半个月，保证让他们脱胎换骨。”
“半个月怕是来不及。”赵昊看着远处的山峦，“黑风寨不会给我们那么多时间。”
王勇放下碗：“那统领的意思是？”
“边练边打。”赵昊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今天下午，你挑二十个机灵点的，我带他们去趟黑风寨附近的鹰嘴崖。”
鹰嘴崖是黑风寨下山的必经之路，地势险峻，只有一条窄路能过，是打伏击的好地方。他昨晚想了一夜，与其等土匪来攻，不如主动出击，先敲掉他们的锐气。
王勇眼睛一亮：“统领是想……”
“抓个活口，问问黑风寨的底细。”赵昊压低声音，“我怀疑，他们不止一百人。”
昨天逃回去的土匪有九个，加上没上山的，黑风寨的总人数肯定不止之前估计的一百。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王勇重重点头：“好！我这就去挑人！”
下午的太阳毒辣辣地烤着大地，赵昊带着二十个精挑细选的汉子，背着鸟铳和手榴弹，悄悄出了庄子。王二柱带着三个猎户在前面探路，他们常年在山里打转，对地形熟得不能再熟。
“少爷，前面就是鹰嘴崖了。”王二柱猫着腰跑回来，脸上沾着草屑，“我刚看了，路边有新踩的脚印，像是有人刚走过。”
赵昊示意众人隐蔽，自己则趴在一块大青石后面，用望远镜观察。鹰嘴崖果然名不虚传，两侧是刀削斧劈般的峭壁，中间的窄路只能容两人并行，路尽头的转弯处，隐约能看到几个晃动的人影。
“是黑风寨的哨卡。”赵昊放下望远镜，对身边的王勇低声道，“一共四个，都带着刀，没看到枪。”
王勇点头：“统领，我带五个人从左边绕过去，您从正面吸引他们注意，咱们前后夹击。”
“不用。”赵昊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两枚手榴弹，“用这个。”
他扯掉拉环，在手里数了三秒，用力扔向转弯处。两枚手榴弹在空中划过两道弧线，准确地落在那几个土匪脚边。
“那是什么？”一个土匪好奇地弯腰去捡。
“轰隆！轰隆！”
两声巨响过后，转弯处没了动静。赵昊一挥手：“上！”
二十个汉子像猛虎下山般冲了出去，跑到近前一看，四个土匪已经倒在地上，两死两伤，其中一个还在哼哼唧唧地挣扎。
“留活口！”赵昊喊道。
王勇上前一脚踩住那土匪的胸口，匕首架在他脖子上：“说！黑风寨现在有多少人？”
那土匪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地说：“有……有一百五十多……二当家受伤了，现在是三当家说了算……”
“三当家是谁？”
“是……是独眼龙的拜把子兄弟，叫疤脸，据说以前是官军里的逃兵，会使枪……”
赵昊和王勇对视一眼，果然没那么简单。一个当过官军的逃兵当领头的，比李三麻子难对付多了。
“你们今天下山干什么？”赵昊追问。
“去……去附近的村子抢粮食，三当家说……说要凑够粮草，三天后再攻赵家庄……”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惊。没想到土匪这么快就要反扑。
赵昊眼神一冷，对王勇使了个眼色。王勇心领神会，手起刀落，结束了那土匪的性命。
“少爷，咱们怎么办？”王二柱问道，声音有些发颤。一百五十多个土匪，还有个当过官军的领头，这仗不好打啊。
赵昊却异常平静，他捡起地上的一把土铳，掂量了一下：“回去告诉李大叔，让他把所有人都组织起来，加固围墙，多备滚石和开水。”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至于我们，既然来了，就不能空着手回去。”
他指向峭壁上的几棵歪脖子树：“王勇，带几个人上去，把树干砍断，堵死这条路。剩下的人，跟我去搜搜附近的山洞，说不定能找到土匪藏的东西。”
众人虽然累，但想到能给土匪添堵，都来了精神。王勇带着人爬上峭壁，很快，几声巨响传来，几棵碗口粗的树干轰然倒下，正好堵死了窄路。
赵昊则带着剩下的人在附近搜索，还真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找到了不少东西——十几袋粮食，几匹布，还有两杆崭新的鸟铳，看样子是刚抢来的。
“好家伙！”王二柱掂着鸟铳，眼睛发亮，“这下咱们又多了家伙事儿！”
赵昊看着这些“战利品”，嘴角却没什么笑意。这些东西，都是附近村民的血汗。他挥了挥手：“把粮食和布抬回去，分给乡亲们。鸟铳留下，咱们用。”
夕阳西下时，一行人背着战利品回到了赵家庄。看到他们抬回来的粮食和布匹，村民们都欢呼起来，看向赵昊的眼神里充满了敬佩和感激。
赵老栓摸着那些粮食，眼圈都红了：“昊儿，你可算回来了……”
“爹，放心吧，没事。”赵昊拍了拍他的肩膀，“黑风寨三天后会来，咱们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他转身看向正在训练的团练们，王勇已经把剩下的人组织起来，正在练习队列。虽然还是有些散乱，但比起上午，已经有了些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