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瑜脸上的得意僵住了,他感觉自己用尽全力的一拳,又一次打在了空处,那种无处着力的憋闷感,让他几欲发狂。
紫妍见楚峰问她,连忙压下心中的忧虑,小声而迅速地答道:“有。我听我爹和里正伯伯说过,法子只有两个。”
她伸出两根白嫩的手指。
“要么,出钱。一个壮丁,要交十两银子的免役钱,就能找人顶替。可可是两個,就是二十两,这”
二十两银子!
学堂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对这些一年到头都见不到碎银几两的农家来说,这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那另一个呢?”楚峰追问。
“要么,有权。”紫妍的声音更低了,“我爹说,只要家里有人中了秀才,有了功名在身,就能免除一户的徭役,若家中有举人可免全族徭役但那比登天还难”
“我哥就是秀才,所以免了我们一家的劳役。”
钱,或者权。
这便是这个时代最赤裸裸的法则。
楚峰心里却在飞速盘算。
科举之路漫长,远水解不了近渴。
唯一的路,就是钱。
他需要一笔巨款。而明天,去县城游学的机会,简直是瞌睡送来了枕头。那不再是一场简单的游学,而是一次至关重要的商业考察。
楚峰了然,点了点头,再没多说一个字。
他越是这般平静,赵瑜心里就越是发毛,那股子狂喜,不知不觉间竟被一种莫名的寒意所取代。
夜色,如同化不开的浓墨,将整个楚家老宅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堂屋里,那盏昏黄的油灯被拨到了最亮,却依旧照不散满屋的愁云惨雾。
晚饭原封不动地摆在桌上,已经凉透了。
爷爷楚五七靠在椅背上,不住地咳嗽,那张苍老的脸,沟壑纵横,写满了无力。
父亲楚天河蹲在门槛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那佝偻的背影,仿佛被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垮了。
母亲吴梦茹坐在一旁,无声地抹着眼泪,肩膀一抽一抽的。
最不堪的,反倒是大伯楚天山。
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再没了平日里读书人的半分清高与体面。
那双捧了十年书卷的手,此刻正死死地抓着桌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怕,他是真的怕了。
他读过书,知道史书上那些徭役是怎么吃人的,他这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孱弱身板,别说修河堤,怕是走到地方就得先丢了半条命。
孙如花坐立不安,那张刻薄的嘴也失去了往日的战斗力,只是翻来覆去地念叨:“这可怎么办啊这可怎么活啊天杀的朝廷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就在这片绝望的沉寂中,楚峰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一进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像是在看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却又不敢抱任何希望。
“爹,娘,爷爷,大伯,大伯娘。”楚峰依次叫人,神色平静得不像话。
他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碗凉水,一饮而尽,然后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中。
“徭役的事,我来想办法。”
一瞬间,屋里静得可怕。
随即,孙如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叫了起来:“你?你想办法?你一个六岁的奶娃娃,你能有什么办法?是去跟官差老爷撒泼打滚,还是哭着求人家放过咱们?楚峰我告诉你,这可不是在村里耍横,那是会掉脑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