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四愣了一下,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闷声闷气地回了一句:“不踩用啥?全村不都这样。”
他没说话,只是扛着那根短柄连枷,径直走了过去,对着那堆麦子,抡起了胳膊。
“啪!”
一声清脆的爆响。
那块厚实的木板,结结实实地抽打在麦穗上。
金黄的麦粒,如同被惊起的蜂群,瞬间炸开,四散飞溅。
只一下,效果立竿见影。
马老四驱赶楚峰的手,僵在了半空。
马秀娘那张满是愁苦的脸上,也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们都是跟土地打了半辈子交道的人,哪能看不出这玩意的厉害?
“啪!啪!啪!”
楚峰没有停歇,他挥舞着连枷,富有节奏地击打着。
每一次落下,都带起一片金色的麦粒雨。那效率,比他们夫妻俩用石磙碾上一两个时辰还要高!
马秀娘下意识地松开了儿子的手,几步走到跟前,蹲下身,捧起一把脱落的麦粒,看得眼睛都直了。
马老四也凑了过来,他没看麦粒,而是死死盯着楚峰手里的连枷。
那眼神,从最初的怀疑,到震惊,再到最后,变成了一种手艺人看到新奇工具时的狂热。
等到楚峰停下来,那一小堆麦子,已经被脱得干干净净。
“这这东西”马老四喉结滚动,声音有些干涩,“是你做的?”
楚峰点点头,将连枷递了过去。
马老四小心翼翼地接过,像是在捧着什么宝贝。
他先是摸了摸那截断的竹竿,又掂了掂木板的重量,最后目光落在了藤条的绑扎处。
他皱起了眉头。
“你这绑法不对,”他开口,语气里没了先前的火气。
身为清河村手最巧的木匠,全是匠人式的挑剔,“藤条受不住这么大的力,用不了几天就得磨断。还有这木板,边角太死,甩起来费劲不说,还容易把麦秆打碎。”
说着,他也不管楚峰,扛着那连枷就走回了屋檐下自己的那片“工坊”。
他从一堆竹料里,挑出一根韧性十足的老竹,又翻箱倒柜地找出几条鞣制过的牛皮筋。
只见他手里的刻刀上下翻飞,竹屑纷落。不过片刻功夫,原本那粗糙的木板,就被他修得圆润光滑,还在上面刻出了几道浅浅的凹槽。
他又解开藤条,换上了坚韧的牛皮筋,用一种极为巧妙复杂的手法,将木板和竹竿重新连接起来。
连接处,不仅牢固,还格外灵活。
改造过的连枷,脱胎换骨,少了几分粗野,多了几分匠心的精巧。
马老四满意地挥舞了两下,破风声都变得顺畅了许多。
他将连枷递还给楚峰,脸上带着几分藏不住的得意:“这样,才算是个像样的家伙什。”
楚峰却没有接。
“这东西,就送给叔了。”
马老四愣住了。
他看着手里的连枷,又看看楚峰,那张黑瘦的脸上,竟有些泛红。
“这这怎么好意思”
“啪!”
一只粗糙的大手,猛地拍在马秀的后脑勺上。
马老四瞪着自己儿子,咧开嘴笑了,露出两排黄牙。
“傻站着干啥!还不快去屋里帮你娘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