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队里的男人们果然都扛着斧头去了后山,女人们则聚在大队部的院子里,等着分布料纳鞋底。
苏棠本来不想去,可架不住隔壁的张婶,几次三番来敲门。
说什么大队书记点了名,家家户户都得有人去,不然要扣工分。
“噔噔噔!”
院门再一次被敲响。
“苏棠,我知道你在屋里!你要是不去,我就上报给记工员,扣你公分!”
张婶咄咄逼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屋里苏棠和三个孩子,正端着碗吃午饭。
这猝不及防的敲门声,吓得霍星野差点没端住碗。
他捧着碗,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不满道:“这张婶老敲咱家的门做什么!”
苏棠夹了块咸菜,“还能做什么,让我去公社纳鞋底呗。”
霍星野扭头看她,眼睛亮晶晶的:“那你去呗,还能记工分,多好啊!”
一直安安静静的霍星临,这时也抬起头,黑眸里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声音清淡:“我跟你一块儿去。”
“那我也去!”霍星遥扒着桌沿,看了看两个哥哥,最后看向苏棠。
一双小短腿在凳子悬空晃悠,两只手攥着,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期待,生怕被落下似的,那副软乎乎的样子,让人也舍不得拒绝。
“成,那一会儿吃了饭,全都去。”苏棠干脆利落道。
霍星野三两下扒干净碗里的粥,鼓着嘴,摇头说:“我不去。”
他弯腰抱起脚边的小狼崽,把脸埋进毛茸茸的狼毛里,闷声闷气地说:“我得在家陪狗蛋,它还小呢,离不得人。”
他眼珠转了转,把“狗蛋”抱得更紧了,心里那点小九九明晃晃写在脸上。
比起去大院纳鞋底,显然还是跟他的“狗蛋”在一起更有意思。
苏棠瞧着他那副护着宝贝似的模样,有些好笑:“行,你看家,别乱跑。”
院里的积雪刚被扫到墙角,还没来得及化成水。
张婶第三次来敲门时,门环碰撞的声响更加急了。
“苏棠!苏棠!你再不出来,我真要去告记工员了!”
苏棠有些无语。
她也没想到张婶这么“坚持不懈”
苏棠牵起霍星遥小手,带着霍星临,慢悠悠从屋里出来。
小姑娘一步三回头,小奶音念叨了两句“狗蛋要乖”,才恋恋不舍出门。
门闩刚拉开一半。
张婶那张布满皱褶的脸就挤了进来:“哎哟,苏棠妹子可算舍得开门了?我还当你是打算装聋作哑,硬抗到记工员上门呢。”
当看见苏棠身旁跟着的霍星临和霍星遥,张婶的嘴角撇得更厉害,阴阳怪气地拉长了调子:
“啧啧,这是打算带俩孩子去大队部?”
“快走吧,再磨蹭下去,陈大队长该问话了。到时候真扣了工分,可别怨我没提醒你。这年头,谁不是挣点工分混口饭吃?偏你能耐,总想着走捷径”
苏棠没接话,只牵着霍星遥的手往外走。
霍星临默默跟在旁边,一只手攥成了拳,黑眸里闪过一丝暗色。
霍星遥仰头看着张婶,小奶音怯怯问:“张奶奶,你怎么也还没去呀?”
张婶被这一问噎了下,脸上的讥讽僵了僵,随即又换上副假笑,伸手想去捏霍星遥的脸,被小姑娘往后躲了过去。
“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张婶的手僵在半空,语气满是不耐烦。
“快走快走!全队人都等着呢,就你磨蹭!”张婶搡了把苏棠的胳膊,语气里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
“到了大队部,管好你这俩孩子,别让他们瞎嚷嚷。陈大队长最烦小孩子吵闹,真要是惹得他动了气,扣起工分来可就不是一星半点了,到时候让你们一家子喝西北风去!”
“张婶。”苏棠终于抬眼,声音不高不低,像冰面划过石子,透着股冷意,“这路就这么窄,您再堵着,等会儿真误了时间,扣的可就不是我一个人的工分了。”
她目光平平地落在张婶脸上,没带半分火气,却让张婶后颈莫名一凉。
方才那点拿捏人的底气,像是被这眼神冻住了似的。
苏棠没再看她,从张婶身边绕过去,步子不紧不慢。
霍星临默默跟上,经过张婶身边时,黑眸里那点沉郁淡了些。
到了大院,张婶抢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催两句,看见熟人就扬着嗓子喊:“可算把苏棠给叫来了!差点就误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