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这件事,在他与沈郁雾重逢的第一天,就几乎控制不住地想冲上去质问,却一直死死压制着,害怕着,直到沈郁雾跳楼,直到沈父沈母出现意外,再也没了让他可以开口的机会。
事已至此,唯一的知情人便只有现在站在自己眼前的傅父。
这个一向被自己唾弃厌恶的父亲,竟然在此刻成为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傅父皱眉,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还记着这种小事,而且一副问不出真相誓不罢休的姿态。
现在局面一片混乱,哪件焦头烂额的事不比这件无足轻重的事更加重要?
可是这么多年,这是他对自己主动开口说的话。
傅父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回答道:“五百万,我给他们五百万,他们让你回来。”
顿了顿,他忍不住反问,“这些你不是知道的吗?”
傅淮聿的脸色白了白。
难道当年真的没有隐情?
可是他的心总是莫名惶恐,慌张,悲痛。
梦里,全是当年沈郁雾哭着送来他的手,温热的泪水落在自己的脸上,夜半梦醒,他的脸上一片湿意,喉咙阵阵发疼,她绝望不舍的情绪如此强烈,甚至让他分不清落在自己脸上的泪水,究竟是她的还是他的。
“真的只是这样吗?”傅淮聿双唇蠕动,还是不甘心地追问。
傅父皱眉,压着脾气,沉默,似乎在认真回忆。
老实说,这么多年过去,这种小事早忘得差不多了,这臭小子怎么不早点来问
眉头忽然一松,傅父回忆了起来,恍然大悟地开口,“一开始他们一家人都不同意,我只好让人顶了他们的工作,安排了一场小车祸我给他们的女儿继续施压,这不,他们没多久就很快松了口。可笑,这天底下哪有养着别人的儿子不还的道理”
傅淮聿脑中“嗡”地一声炸开,他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傅父洋洋得意地说着,脸上没有半分罪恶的神情,语气轻快地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所以”傅淮聿压抑着开口,声音嘶哑不堪,“是你逼得他们一家人不得不把我抛弃,拿那五百万。”
“五百万已经够多了,也不算亏待了他们一家人。你就为这点小事耿耿于怀?你要是在意,大可以早些来问我”
傅父满不在意,甚至直接得让傅淮聿哑言。
是啊,只要他肯早点开口问,他也一定会如实把这些事告知给他的。
傅父是商人,从不会觉得这样做有什么问题,也不会藏着掖着,甚至在他看来,他已经算是厚待那一家人了。
原来当年,沈家也是受害者
那自己这么多年一直苦苦作茧自缚,不肯走出的牢笼又算什么?!
久久震惊和压制之下,傅淮聿突然爆发,挥舞着拳头一下一下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一拳,两拳
手上很快渗出鲜血,他却仿佛不知道痛一样,红着眼一次比一次用力地狠狠砸下去。
傅父被这一幕惊地说不出话来,他喝止着上前,试图抓住傅淮聿的手臂,让他停下动作,却被砸来的椅子逼退了脚步。
“滚!滚!!”傅淮聿撕喊着,发了疯一样阻止他靠近,屋中的椅子,茶壶茶杯等东西全部砸向傅父。
傅父堪堪躲避着,同样怒吼:“傅淮聿,你疯了!”
“是,我疯了。我早该疯了!!滚出去,滚!!”
傅淮聿越发疯魔,能砸的东西都被他砸了个遍,地上一片狼藉,玻璃渣子遍地,傅父四处躲避着,只得先离开。
玻璃碎片深深扎进傅淮聿的手中,可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痛,只想把这一切错过的不甘全部发泄出来。
别墅中的物品全部碎了个遍,除了装着沈郁雾骨灰的那个白瓷器。
它静静放置在那里,就像是真正的沈郁雾一直站在原地,默默看着他发泄。
傅淮聿的身体突然像泄气的气球一样瘫软下来。
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再怎样不甘,怎样堕落,怎样惩罚自己,沈郁雾都再也看不到了。
他赤着脚走过满地的碎渣,一步一个血淋淋的脚印,走到一半时,像是发现了什么,顿住,捡起了落在地上的手机。
那是沈郁雾的手机。
他一直没敢打开。
可是现在。
傅淮聿没有去管手上的血迹,而是颤抖着按下开机键。
短暂的亮屏后,他输入沈郁雾的生日,解开了锁。
屏幕上只跳出几条群聊消息。
他点开微信,却在看到那个置顶消息框时怔住。
他很久之前的微信头像赫然出现在上面。
沈郁雾给他的备注还是哥。
最近的一条消息,已经是几个月前,【哥,我好疼。】
旁边是扎眼的红色感叹号。
傅淮聿的心口再一次被大手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