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
杨孤鸿仰面躺在雪窝里，肚子上那个血窟窿汩汩往外冒血，热气儿混着血腥味，在冷风里拉出白烟。
他半边身子都冻麻了，骨头缝里像塞满了冰碴子，稍微动一下，五脏六腑都跟着抽抽地疼。
“鸿...鸿哥...”小石头带着哭腔的声音被风撕得断断续续。
杨孤鸿眼珠子动了动，瞥见老蔫哆嗦着解下自己那件破得如棉花的袄子，想往他肚子上捂。
“别...费劲...”他喉咙里滚出沙哑的气音，血沫子呛得他直咳嗽，“捂...捂不住的...”
“操！仙师！仙师救命啊！”王扒皮那杀猪似的嚎叫从后面炸开。
杨孤鸿艰难地偏过头。风雪里，一个穿着青灰色道袍的胖子，踩着柄晃晃悠悠的飞剑，慢悠悠飘过来。胖脸上油光水滑，眯缝眼扫过地上躺着的杨孤鸿，又扫过后面被两个护院架着的、抖得像筛糠的王扒皮，嘴角撇了撇，带着股子嫌弃。
“王员外，”胖子道士开口，声音懒洋洋的，“就这点破事？一个矿奴，也值当用掉一次救命符？”
“仙师！仙师大人！”王扒皮扑通跪在雪地里，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这贱种...这贱种杀了朱管事！杀了刘监工！还...还毁了我家金匾！他...他还要杀我啊仙师！”
“哦？”胖子道士这才正眼看向杨孤鸿，眯缝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凡骨？硬扛了朱老三的飞剑？”他踩着飞剑飘近了些，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杨孤鸿肚子上那个还在冒血的窟窿，“啧，命挺硬。可惜，蝼蚁终究是蝼蚁。”
他抬起胖手，五指虚张。
嗡！
那柄插在雪地里的飞剑猛地一颤，“噌”地一声飞回他掌心。剑身雪亮，映着惨白的雪光，寒气逼人。
“小子，”胖子道士掂量着飞剑，语气像在逗弄一条快死的野狗，“跪下，磕一百个响头，自断手脚筋，贫道给你个痛快。不然...”他手腕一抖，飞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贫道让你尝尝，什么叫抽魂炼魄，生不如死！”
“仙师...仙师慈悲！”王扒皮在后面磕头如捣蒜。
杨孤鸿没吭声。他感觉力气正随着血往外流，眼皮子越来越沉。怀里那半块硬邦邦的窝头硌着胸口，冰凉。娘亲冻僵的脸，在脑子里晃。
“聋了？”胖子道士眉头一皱，飞剑往前一指，剑尖离杨孤鸿的喉咙只有三寸！寒气刺得他皮肤生疼！“贫道数三声！一！”
杨孤鸿眼珠子动了动，看向胖子道士那双踩在飞剑上的厚底云靴。靴子边沿沾了点泥星子，在雪白的地上格外扎眼。
“二！”胖子道士声音冷下来。
杨孤鸿猛地吸了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得他肺管子炸裂般疼！他右手猛地往旁边雪地里一插！抓起一大把混着碎石的雪沫子！
“找死！”胖子道士眼中厉色一闪！飞剑嗡鸣，就要刺下！
“看招！”杨孤鸿嘶吼一声，右手用尽全身力气，把那把混着碎石渣子的雪沫子，狠狠朝着胖子道士的脸上砸去！
呼——！
雪沫子散开，像一团灰白的烟雾，劈头盖脸罩向道士！
“雕虫小技！”胖子道士不屑地哼了一声，左手道袍袖子随意一挥！一股劲风卷出，想把雪沫子吹散！
可就在他挥袖的瞬间！杨孤鸿动了！不是躲！是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胖子道士脚下那柄离地不过尺许的飞剑滚了过去！同时，左手闪电般从后腰抽出那把豁了口的矿工铁镐！
“嗯？！”胖子道士刚挥袖挡开雪沫子，视线被遮挡了一瞬！就感觉脚下一沉！那柄飞剑猛地往下一坠！他一个趔趄，差点从剑上栽下来！低头一看，只见那个血葫芦似的矿奴，竟死死抱住了他的飞剑！一只血糊糊的手，还攥着把破铁镐，狠狠砸向飞剑的剑身！
铛——！！！
火星四溅！铁镐砸在飞剑上，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飞剑剧烈震颤！胖子道士只觉得一股蛮力顺着飞剑传来，震得他手腕发麻！
“撒手！”他又惊又怒！右手飞剑猛地一绞！想把杨孤鸿甩开！
嗤啦！
剑刃划过杨孤鸿的手臂，带起一溜血花！可杨孤鸿像没感觉！反而借着这一绞之力，身体猛地往上一窜！左手铁镐脱手飞出，直砸道士面门！右手却死死抠住飞剑的剑格，整个人像块狗皮膏药似的贴了上去！
“滚下去！”胖子道士彻底怒了！左手掐诀，一道淡青色的灵光拍向杨孤鸿天灵盖！这一下要是拍实了，脑袋绝对开花！
杨孤鸿不躲！也躲不开！他猛地低头！用自己那血糊糊、硬邦邦的脑门，狠狠撞向胖子道士的胸口！同时，右手五指如钩，死命抠向道士握着飞剑的右手手腕！
砰！
脑门撞在软绵绵的肥肉上！胖子道士闷哼一声，胸口一阵气闷！拍出的灵光也歪了半分，擦着杨孤鸿的头皮飞过，削掉一撮头发！
“啊！”手腕剧痛传来！胖子道士低头一看，魂飞魄散！那矿奴血糊糊的手指头，竟像铁钳似的抠进了他手腕的皮肉里！鲜血直流！
“贱种！松手！”胖子道士疼得嘶声尖叫，另一只手疯狂地去掰杨孤鸿的手指！
杨孤鸿眼睛血红！牙齿咬得咯咯响！任凭道士怎么掰，那五根手指头就像焊死了一样！指甲都翻开了，血糊糊一片，就是不放！
“老子...说过...”他喉咙里滚出嘶哑的咆哮，带着血沫子喷在道士脸上，“要你们...血债...血偿——！！！”
他猛地张开嘴！露出沾着血丝的牙齿！朝着胖子道士那肥腻的脖子，狠狠咬了下去！
“不——！！！”胖子道士发出杀猪般的惨嚎！惊恐之下，体内灵力疯狂爆发！
轰！
一股强大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炸开！
杨孤鸿被狠狠震飞出去！像块破麻袋似的摔在雪地里，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哇地又喷出一大口血！
胖子道士也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倒在雪地里，捂着鲜血淋漓的脖子，脸色惨白如纸，脖子上赫然几个深深的牙印！
“疯子！你这个疯子！”他指着杨孤鸿，声音都变了调，充满了恐惧。
杨孤鸿趴在雪地里，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肚子上的伤口剧痛。他抬起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吓傻了的王扒皮，咧开嘴，露出一个染血的、狰狞的笑容：
“王扒皮...轮到...你了...”
“疯子！你这个疯子！”胖子道士捂着血糊糊的脖子，瘫在雪地里，道袍沾满泥污，哪还有半点仙风道骨？他指着杨孤鸿，声音抖得像破风箱，三角眼里全是惊恐，“你...你敢咬仙师！你...你不得好死！”
杨孤鸿趴在雪窝里，血水混着雪水糊了满脸，肚子上的窟窿像开了闸，咕嘟咕嘟往外冒。他咧开嘴，血沫子顺着嘴角淌，牙齿缝里还挂着道士脖子上撕下来的碎肉丝。他喉咙里嗬嗬两声，像是笑，又像是喘不上气：“仙...仙师的血...也是...腥的...”
“杀了他！快！快给我杀了他！”王扒皮在后面吓得屁滚尿流，推搡着身边两个护院，“上啊！砍死这贱种！赏钱翻倍！不！翻三倍！”
两个护院看着雪地里那个血葫芦似的身影，又看看旁边捂着脖子惨叫的仙师，腿肚子直转筋。那贱种刚才咬仙师脖子的狠劲儿，跟饿疯了的野狗似的！谁他妈敢上？
“废物！都是废物！”王扒皮气急败坏，抢过一个护院手里的腰刀，哆哆嗦嗦往前挪，“小...小杂种！老子...老子亲手剁了你！”
杨孤鸿没理他。血红的眼珠子死死钉在胖子道士身上。那道士脖子上的血窟窿还在汩汩冒血，染红了半边道袍。他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个玉瓶，倒出颗莹白的丹药就往嘴里塞。
“想...想活？”杨孤鸿喉咙里滚出沙哑的音节，挣扎着想爬起来，可身子刚撑起一半，眼前一黑，又重重栽回雪里。血水溅了王扒皮一脸。
“哈哈哈！贱种！不行了吧！”王扒皮抹了把脸上的血，胆子壮了，狞笑着举起刀，“看老子把你剁成肉酱！”
“王扒皮...别急...”杨孤鸿趴在雪里，声音微弱，却带着股让人心头发毛的寒意，“等我...啃完这块...肥肉...就...轮到你...”
“你！”王扒皮气得脸都绿了，举刀就要砍！
“滚开！”胖子道士突然嘶吼一声！他吞了丹药，脖子上的血似乎止住了些，但脸色依旧惨白如纸。他一把推开挡路的王扒皮，踉跄着站起来，那双三角眼死死盯着杨孤鸿，怨毒得能滴出血来！“小畜生！贫道今日...要抽你的魂！炼你的魄！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他双手猛地掐诀！嘴里念念有词！一股阴冷的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周围的风雪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仙...仙师神威！”王扒皮赶紧拍马屁。
嗡——！
胖子道士身侧悬浮的飞剑猛地一震！剑身亮起刺目的青光！剑尖对准雪地里趴着的杨孤鸿，发出尖锐的嗡鸣！
“去！”道士厉喝一声！手指狠狠一点！
飞剑化作一道青色流光！撕裂风雪！带着刺耳的尖啸！直射杨孤鸿后心！速度比刚才快了何止一倍！
“鸿哥——！”小石头撕心裂肺的哭喊炸开！
老蔫和几个矿工吓得闭了眼！
杨孤鸿趴在地上，感觉后背的皮肉都被那剑风割得生疼！躲不开！一点力气都没了！他猛地咬牙！右手狠狠往旁边雪地里一插！抓起一大把混着碎石冻土的硬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飞剑射来的方向，狠狠一扬！
哗啦！
碎石冻土像一蓬散弹，劈头盖脸砸向飞剑！
“雕虫小技！”胖子道士嗤笑，手指微动！飞剑青光暴涨！碎石冻土撞在剑光上，瞬间被绞成齑粉！连半点阻碍都没有！剑光去势不减！眼看就要洞穿杨孤鸿的身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杨孤鸿猛地一扭腰！不是躲剑！是把自己当成一块石头，朝着旁边一个被雪半掩的、斜插在地上的大铁镐滚了过去！
嗤——！
飞剑擦着他腰侧掠过！带飞一大块皮肉！血箭飙射！
剧痛让杨孤鸿眼前一黑！但他动作没停！滚到铁镐边，左手猛地抓住那冰冷的镐柄！身体借着惯性狠狠一甩！
呜——！
那柄沉重的矿工铁镐，被他当成链球似的抡圆了！带着破空声，狠狠砸向刚刚御剑飞过、还没来得及回旋的胖子道士！
“什么？！”道士瞳孔骤缩！他刚全力御剑一击，旧力刚去，新力未生！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柄沾着煤灰和血渍的铁镐，在他眼前急速放大！
砰——！！！
一声闷响！像敲在破鼓上！
铁镐的镐头，结结实实砸在胖子道士那张油光水滑的胖脸上！
“噗——！”
血沫子混着碎牙，从道士嘴里狂喷而出！他整个人像被攻城锤砸中，离地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摔在十几步外的雪地里！脸朝下，砸出一个大字型的人坑！抽搐了两下，不动了。那把青光闪闪的飞剑，失去控制，当啷一声掉在雪地里，光芒黯淡下去。
死寂。
只有风雪呼啸。
王扒皮举着刀，僵在原地，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老蔫他们张着嘴，傻了一样。
小石头忘了哭。
杨孤鸿趴在雪地里，腰侧血肉模糊，血水在身下洇开一大片。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那个脸朝下趴在雪坑里的道士，又看向吓傻了的王扒皮，咧开嘴，露出一个染血的、狰狞的笑容：
“仙...仙师？”他喉咙里滚出嘶哑的嘲讽，“穿鞋的...也怕...光脚的...”
“啊——！！”王扒皮终于反应过来，发出一声骇人的尖叫！手里的刀当啷掉地上！他转身就想跑！
“老蔫...”杨孤鸿声音微弱，却像钉子一样钉住所有人的脚，“捡...捡石头...”
老蔫一个激灵！看着雪地里那个血葫芦似的身影，又看看那个趴着不动的仙师，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血气猛地冲上脑门！他弯腰，抓起一块冻得硬邦邦的石头！
“操他娘的！”另一个矿工也红了眼，捡起块拳头大的煤矸石！
“砸死这狗日的！”
稀里哗啦！几个矿工全弯腰捡起了石头、冻土块！
王扒皮刚跑出两步，一块冻土疙瘩就砸在他后脑勺上！砸得他一个趔趄！
“啊！”他惨叫一声，捂着脑袋回头，看见老蔫他们举着石头，红着眼珠子围上来！
“你们...你们敢！我是王老爷！我是...”
“老爷你祖宗！”老蔫吼了一嗓子，手里的石头狠狠砸在王扒皮肩膀上！
“啊！”王扒皮惨叫着摔倒！
石头、冻土块、煤矸石...雨点般砸落！砸在他身上、头上！惨叫声很快被淹没！
杨孤鸿趴在雪地里，听着那沉闷的砸击声和王扒皮渐渐微弱的哀嚎，嘴角扯了扯。他感觉眼皮越来越沉，身上的血好像快流干了，冷得厉害。
他艰难地挪动脖子，看向那个道士趴着的雪坑。
坑里，一只沾满泥雪的手，突然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颗血肉模糊的脑袋，猛地抬了起来！胖子道士的脸已经不成人形，鼻子塌了，嘴歪了，一只眼睛肿得只剩条缝，另一只眼睛却死死瞪着杨孤鸿，里面燃烧着滔天的怨毒和疯狂！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沾满血污的手，颤抖着，伸向掉在不远处雪地里的那柄飞剑！
“嗬...嗬...”
胖子道士那张烂脸在雪坑里拱动，血糊糊的手像鸡爪似的，拼命往前够！离那柄掉在雪里的飞剑，就差三寸！
三寸！
他那只没肿的眼睛里，全是疯狗般的怨毒！指尖哆嗦着，眼看就要碰到冰凉的剑柄！
“鸿哥！剑！剑动了！”小石头带着哭腔的尖叫炸开！
杨孤鸿趴在雪地里，血都快流干了，眼皮重得像压了座山。他听见了。听见那死胖子喉咙里拉风箱似的嗬嗬声，听见剑柄擦过雪地的微响。
操...还没死透...
一股邪火猛地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烧得他快冻僵的骨头都滋滋作响！
娘冻僵的脸...小石头咳血的样...老蔫他们举着石头砸王扒皮的狠劲...还有怀里那半块冰凉的窝头...所有画面在脑子里轰地炸开！
“老子的...血...还没...流干呢...”他喉咙里滚出沙哑的咆哮，不是声音，是濒死野兽磨牙的动静！
嗡——！
一股比之前更狂暴、更灼热的力量，猛地从他几乎干涸的骨髓深处炸开！不是流淌！是喷发！是焚烧！皮肤底下那些沉寂的银白星点，瞬间被点燃！像亿万颗烧红的钢珠在血肉里疯狂冲撞、爆裂！
嗤啦！嗤啦！
他后背、腰侧、手臂上那些翻卷的伤口，被这股狂暴的力量硬生生撕裂、撑开！暗红色的血光混杂着刺目的银白星芒，像失控的岩浆一样，从每一个伤口、每一个毛孔里喷射出来！
“啊——！！！”
非人的惨嚎从他喉咙里迸发！那不是痛！是身体被从内部点燃、撕裂的极致折磨！他整个人像被扔进炼钢炉的废铁，皮肤寸寸焦黑龟裂，又在星芒的灼烧下强行粘合！血与火在他体表疯狂交织、蒸腾！
“什么鬼东西？！”胖子道士那只独眼猛地瞪圆！惊恐地看着那个在雪地里扭曲、燃烧的血色身影！那根本不是人！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他吓得魂飞魄散，手指猛地往前一探！终于抓住了剑柄！
“去死吧！怪物！”他嘶声尖叫，用尽最后力气，就要催动飞剑！
晚了！
“死——！！！”
杨孤鸿的咆哮震得风雪倒卷！他猛地从雪地里弹起！不再是爬！是射！像一颗被烧红的炮弹！拖着身后喷溅的血色星焰，直扑雪坑里的道士！速度太快！只留下一道模糊的、燃烧的残影！
胖子道士刚抬起剑！
一只焦黑、龟裂、却燃烧着银白星焰的手，就狠狠扣住了他的手腕！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啊——！”道士的惨叫刚出口！
那只燃烧的手，五指如钩，带着焚尽一切的温度和力量，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
“呃...嗬...”道士的惨嚎被硬生生掐断！眼球凸出！舌头伸得老长！他感觉自己的脖子像是被烧红的铁钳夹住！皮肉滋滋作响！骨头在高温下呻吟变形！
“仙？”杨孤鸿的脸几乎贴到道士那张烂脸上，焦黑的皮肤下，银白的星芒在眼眶里疯狂旋转、燃烧，声音嘶哑得像砂轮摩擦骨头，“穿鞋的...怕光脚的...老子...送你...去下面...当你的仙——！！！”
他掐着道士脖子的手，猛地往下一按！
噗嗤！
道士的脑袋被狠狠摁进冰冷的雪泥里！
同时！他那只燃烧着星焰的右手，五指狠狠一收！
嘎嘣——！！！
脆响！
不是骨头断裂！是颈骨被硬生生捏碎、碳化的声音！
胖子道士的身体猛地一僵！凸出的眼球瞬间失去神采！掐着飞剑的手无力地松开，当啷一声掉在雪地里。
一股焦糊的恶臭弥漫开来。
杨孤鸿松开手。
道士的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在雪坑里，脖子上一圈焦黑的指印，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碳化，冒着缕缕青烟。彻底死透了。
风雪呼啸着灌进杨孤鸿龟裂的伤口，带来刺骨的冰寒，却压不住体内那股焚烧的剧痛。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焦黑的身体上，银白的星芒还在皮肤裂缝里明灭不定，像随时会爆开的火山。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只焦黑的手，又看了看雪坑里那具焦糊的尸体。
“仙...仙师...死...死了？”王扒皮微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瘫在雪地里，浑身是血，被石头砸得不成人形，只剩一口气吊着。
杨孤鸿慢慢转过身。那双燃烧着星芒的眼睛，锁定了王扒皮。
“轮到...你了...”嘶哑的声音，像来自九幽地狱。
他抬起脚。那只沾满泥雪和血污的破草鞋，燃烧着微弱的星焰，朝着王扒皮那张惊恐扭曲的胖脸，狠狠踩了下去！
噗嗤！
像踩烂一个熟透的西瓜。
红的白的黄的，在雪地上炸开一朵刺目的花。
王扒皮连哼都没哼一声，彻底没了动静。
风雪卷过死寂的废墟。
老蔫他们举着石头，僵在原地，看着那个站在雪地里、浑身焦黑龟裂、冒着青烟的身影，像看一尊从地狱血海里爬出来的魔神。
小石头忘了哭，小嘴张得能塞进鸡蛋。
杨孤鸿身体晃了晃。体内那股焚烧的星焰渐渐熄灭，剧痛和极致的虚弱感像潮水般涌来。他眼前阵阵发黑，踉跄一步，差点栽倒。
他低头，看着雪地上那滩王扒皮炸开的污秽，又看看雪坑里道士焦糊的尸体。
“娘...”他喉咙里滚出模糊的音节，带着血沫子，“儿...给你...报仇了...”
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那半块被血浸透、硬邦邦的窝头。紧紧攥在手心。
然后，他眼前一黑，像截被烧焦的木头，直挺挺地向前栽倒在冰冷的雪地里。
血，混着融化的雪水，在他身下缓缓洇开。
“鸿哥——！”小石头撕心裂肺的哭喊终于炸开！
老蔫他们如梦初醒，扔了石头，连滚带爬地扑过去。
风雪更大了，卷起地上的血沫子和灰烬，天地间一片苍茫的白，映着刺目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