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没完没了的雪。
鹅毛大的雪片子,混着冰渣子,抽在杨孤鸿脸上,跟刀子刮似的。他怀里抱着娘亲冻得梆硬的身子,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没过脚踝的雪窝里。身后,是王家大宅那片烧红了半边天的火海,哭喊声、爆裂声被风雪扯得稀碎。
“鸿...鸿哥...”小石头缩在老蔫怀里,小脸煞白,嘴唇冻得发紫,哆嗦着喊了一声。
杨孤鸿没回头。他所有的力气,所有的热乎气儿,都用在两条灌了铅的腿上,用在怀里那具冰冷僵硬的躯体上。娘亲的脸贴着他胸口,冰碴子混着凝固的血,蹭在他破麻衣上。那只肿得只剩条缝的眼睛,还死死睁着,浑浊的眼珠子凝固着最后一刻的惊恐和...不甘。
“快...快到了...”老蔫喘着粗气,声音被风撕扯着,“前头...破庙...”
杨孤鸿喉咙里滚了一下,没出声。他看见了。那间废弃的土地庙,半边屋顶塌了,在风雪里像个张着黑口的怪兽。他加快脚步,几乎是拖着两条腿冲进那破败的门洞。风雪被挡在外面,庙里阴冷潮湿,一股子霉烂味儿。
“快!生火!找柴禾!”老蔫把小石头放下,手忙脚乱地去扒拉角落里的烂木头。
几个跟来的矿工也赶紧帮忙,哆嗦着用火石打火。火星子溅在干草上,冒起几缕呛人的青烟,又灭了。
“操!太潮了!点不着!”有人骂骂咧咧。
杨孤鸿没管他们。他小心翼翼地把娘亲放在一堆还算干燥的稻草上。借着庙门外透进来的惨白雪光,他看清了娘亲的样子。
破棉袄被撕扯得更烂了,露出里面发黑结块的棉絮。脸上青紫交加,嘴角凝固着黑红的血痂。最刺眼的,是她那只紧紧攥着的右手。拳头攥得死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冻得乌紫。
“娘...”杨孤鸿嗓子眼堵得慌,声音哑得像破锣。他伸出颤抖的手,想去碰碰娘亲的脸,指尖却在离皮肤一寸的地方停住了。太冰了。冰得他心尖都在哆嗦。
他目光落在娘亲那只紧攥的拳头上。
是什么?娘临死前...攥着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得肺管子生疼。他轻轻掰开娘亲冻僵的手指。
僵硬的手指像生锈的铁条,他用了好大力气,才一根根掰开。
掌心摊开。
半块窝头。
冻得硬邦邦,灰扑扑的,沾着泥污和...暗红的血渍。窝头中间,被啃掉了一小口,留下几个清晰的牙印。
杨孤鸿的呼吸猛地顿住!
脑子里“轰”的一声!
雪地里,娘亲跪行十里去求药的画面,王家大门前,师爷那句“贱妇也配求药?”,还有...娘亲最后在粪水里挣扎时,那只伸向门内、徒劳抓挠的手...所有画面碎片,被这半块窝头狠狠砸在一起!拼凑出最残忍的真相!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野兽般的悲嚎,猛地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不是嘶吼,是胸腔被硬生生撕裂的痛楚!他猛地跪倒在稻草上,额头狠狠撞向冰冷的地面!咚!咚!咚!
血混着泪,糊了满脸!
“鸿哥!”小石头吓得哇一声哭出来。
老蔫和几个矿工也僵住了,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用头撞地,浑身抖得像风中落叶的身影,一个个眼圈发红。
“操他祖宗的王扒皮!”一个矿工咬着牙骂,“连口吃的都不给!活活把人逼死!”
“狗日的仙师!见死不救!”另一个啐了一口。
杨孤鸿猛地抬起头!额头上血肉模糊,血混着泪水和泥污,糊得他五官都看不清。只有那双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他死死盯着手里那半块窝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碾出来的,带着血沫子:
“娘...这是...留给我的...”
他攥着那半块冰凉的窝头,指关节捏得发白,几乎要把它捏碎!
“王扒皮...仙师...”他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咆哮,像受伤的孤狼在风雪中磨牙,“老子...要你们...血债血偿——!!!”
吼声在破庙里回荡,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庙门外,风雪更急了。
“血债血偿——!!!”
杨孤鸿的嘶吼还在破庙里嗡嗡回荡,震得梁上灰尘簌簌往下掉。他额头撞破的口子还在汩汩冒血,混着泪水和泥污,在脸上冲出几道狰狞的沟壑。那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手里那半块硬邦邦的窝头,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像要把这冻透的干粮嚼碎了咽下去,连带着所有的恨!
“鸿...鸿哥...”小石头缩在老蔫怀里,吓得不敢哭出声,小身子抖得像筛糠。
老蔫看着杨孤鸿那副要吃人的样子,又看看稻草上冻得梆硬的杨氏,心里跟刀绞似的。他抹了把脸,哑着嗓子:“鸿哥...让...让杨姨入土为安吧...这破庙...太冷了...”
“冷?”杨孤鸿猛地抬头,血红的眼珠子扫过破败漏风的庙宇,扫过冻得瑟瑟发抖的矿工,最后落在娘亲那张青紫凝固的脸上。“是冷...”他喉咙里滚出沙哑的音节,“冷得...骨头缝都结冰了...”
他撑着膝盖,摇摇晃晃站起来。没看任何人,径直走到那堆湿柴禾旁边。老蔫他们刚才死活点不着的烂木头,还冒着呛人的青烟。
“火...”杨孤鸿喃喃自语,伸出那只沾满血污的手,轻轻抚过冰冷的柴堆,“娘...冷了一辈子...走的时候...得暖和点...”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股沉寂下去的、狂暴的星流,被他强行从骨髓深处挤压出来!不是爆发!是榨取!是燃烧!皮肤底下银白的星点疯狂闪烁、跳跃,每一次微弱的爆裂都带来针扎似的剧痛!他额头伤口流下的血,滴在柴堆上,发出滋滋的轻响。
“给老子...着!”他喉咙里爆出低沉的咆哮!攥紧的拳头狠狠砸向柴堆!
不是物理的撞击!是意志的倾泻!一股微弱却极其灼热的气流,裹挟着他体内强行榨取出的星点之力,狠狠灌入那堆湿冷的烂木头!
嗤——!
一股白烟猛地腾起!紧接着,几缕微弱的、橘红色的火苗,竟真的从柴堆深处顽强地钻了出来!火苗舔舐着沾血的干草,发出噼啪的轻响,顽强地燃烧起来!虽然微弱,却在这冰窟似的破庙里,投下了一片摇曳的、温暖的光晕。
“火...火着了!”一个矿工惊喜地叫出声。
老蔫赶紧脱下自己那件破得如棉花的袄子,小心地盖在杨氏身上,想给她最后一点暖意。
小石头也挣扎着从老蔫怀里下来,跑到火堆边,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贪婪地汲取着那点微弱的暖意。
杨孤鸿没动。他站在火堆旁,跳跃的火光映着他半边血污的脸,半边沉浸在阴影里。他看着那点微弱的火光,看着火光下娘亲那张似乎柔和了一点的脸。
“娘...”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暖和点了吗...儿给你...点上火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半块窝头,放进怀里,贴着心口放好。冰冷的窝头硌着皮肤,像一块烙铁。
然后,他弯腰,想把娘亲抱起来,靠近火堆。
就在他手指即将碰到娘亲冰冷身体的刹那——
“唏律律——!”
庙外风雪中,猛地传来一阵急促的马嘶!紧接着是杂乱的马蹄踏雪声!
“快!就在这破庙里!那贱种跑不远!”一个尖利的声音穿透风雪,带着刻骨的怨毒!是那个师爷!
“操!王家的狗追来了!”老蔫脸色煞白,抄起一根烧着的柴火棍当武器。
几个矿工也慌了神,纷纷找家伙,可这破庙里除了烂木头就是稻草,哪有什么趁手的?
杨孤鸿的动作顿住了。他缓缓直起身,没回头。那双血红的眼睛,在摇曳的火光下,冷得像两块浸血的寒冰。他轻轻把娘亲身上老蔫盖的破袄子掖好,动作轻柔得像怕惊醒她。
马蹄声在庙门外停下。
“里面的人听着!”师爷那破锣嗓子在外面嚎,“交出杨孤鸿这贱种!饶你们不死!不然...哼哼!一把火烧了这破庙!让你们全给那贱妇陪葬!”
“放你娘的屁!”老蔫气得浑身哆嗦,举着柴火棍就要往外冲!
“别动!”杨孤鸿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子扎进每个人耳朵里。
他慢慢转过身。火光在他身后跳跃,将他染血的身影拉得老长,投在斑驳的庙墙上,像一尊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神。
“看好我娘。”他对老蔫说,声音平静得可怕。
然后,他迈步,走向那扇破败的庙门。
吱呀——
他拉开了门。
风雪呼啸着灌进来,吹得火堆一阵明灭。
庙门外,十几匹高头大马喷着白气,马上坐着王家护院,个个手持钢刀,杀气腾腾。师爷缩在一个护院身后,只露出半张脸,三角眼里全是怨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最前面,却站着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的人!不是之前那个胖道士!这人身材瘦高,面皮白净,三缕长须,手里捏着一柄拂尘,眼神淡漠地看着开门的杨孤鸿,像在看一只蝼蚁。
“孽障!”师爷见有靠山,胆子壮了,指着杨孤鸿尖叫,“仙师在此!还不跪下受死!”
那青袍道士眼皮都没抬一下,拂尘轻轻一甩,声音平淡无波:“区区凡骨,也敢弑仙?跪下,自断经脉,贫道留你全尸。”
风雪刮在脸上,像刀子割。杨孤鸿站在门槛内,血污的脸在火光和雪光映照下,明暗不定。他看着那道士,看着那柄拂尘,看着后面那群凶神恶煞的护院。
“仙?”他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耳朵里,“仙...也怕冷吗?”
道士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杨孤鸿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像是在问道士,又像是在问这漫天风雪:“我娘...冻死的时候...你们这些仙...在哪?”
他抬起手,指向道士,指向师爷,指向所有马上的护院,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
“今天...谁也别想...再冻着我娘!”
话音未落!他猛地踏前一步!整个人像炮弹般冲出庙门!目标不是道士!不是师爷!是离他最近的一个护院!那护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只血糊糊的手抓住了马缰!
“下来!”杨孤鸿一声暴喝!右臂星流炸开!那匹高头大马竟被他硬生生拽得前蹄离地!嘶鸣着人立而起!马背上的护院惊叫着摔落雪地!
杨孤鸿看都没看,一脚狠狠跺在那护院胸口!咔嚓!骨裂声刺耳!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就断了气!
“杀了他!”师爷吓得魂飞魄散!
护院们这才反应过来,嗷嗷叫着策马冲来!刀光雪亮!
那青袍道士眼神一冷:“冥顽不灵!”拂尘一抖,千百根银丝暴涨,化作一道银色匹练,带着刺骨的寒意,直刺杨孤鸿后心!速度之快,远超凡人反应!
杨孤鸿刚拧断第二个护院的脖子,背后寒毛倒竖!躲不开!他猛地拧身,竟将手里刚夺来的钢刀,狠狠掷向庙门口的火堆!
钢刀旋转着,噗嗤一声扎进燃烧的柴堆!火星四溅!
同时,他后背硬生生迎向那道银色匹练!
嗤啦——!
道袍撕裂!皮开肉绽!一股阴寒刺骨的气劲瞬间侵入体内!冻得他血液都快凝固!
“噗!”他喷出一口带着冰碴子的黑血!身体踉跄前扑!
“鸿哥——!”庙里传来小石头撕心裂肺的哭喊!
杨孤鸿扑倒在雪地里,离那道士只有三步之遥!他挣扎着抬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道士那张淡漠的脸,嘴角却咧开一个疯狂的笑容。
道士眉头紧锁,拂尘再动,准备彻底了结这蝼蚁。
就在这时——
轰!
那被钢刀扎中的火堆,猛地爆开一团炽烈的火焰!不是橘红!是诡异的、带着点点银芒的惨白!火星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卷起,化作一条咆哮的火龙,朝着道士的脸猛扑过去!
“嗯?!”道士脸色微变,拂尘挥卷护身!银丝与火龙撞在一起!嗤嗤作响!白烟蒸腾!
虽然火龙瞬间被扑灭,但那道士也被逼退一步,道袍袖口被烧焦了一块,脸上也沾了点黑灰,显得有些狼狈。
杨孤鸿趁机从雪地里弹起!浑身浴血,像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他看都没看那道士,转身扑向另一个冲来的护院!
“老子说过!”他嘶吼着,拳头裹着血光和星点,狠狠砸碎一个护院的脑袋!“谁!也!别!想!再!冻!着!我!娘——!!!”
吼声在风雪中炸开,带着滔天的恨意和决绝!
“冻!着!我!娘——!!!”
杨孤鸿的嘶吼混着风雪砸在青袍道士脸上!他拳头裹着血光和星点,狠狠砸碎一个护院的脑袋!红白之物溅在雪地上,像泼开的热豆腐。
道士脸色终于变了!不是怕,是怒!他堂堂炼气修士,竟被一个凡骨贱种逼退一步!道袍袖口那点焦黑,像根刺扎进他眼里!
“孽障!找死!”道士拂尘一抖,千百根银丝不再分散,凝成一道冰冷刺骨的银锥!破空声尖啸!直刺杨孤鸿后心!比刚才更快!更毒!
杨孤鸿刚拧断第三个护院的脖子,背后那股阴寒杀机已到!躲不开!他猛地拧腰,竟把手里刚夺的钢刀反手掷向庙门!
钢刀旋转着,噗嗤扎进庙内燃烧的柴堆!火星四溅!
同时,他后背空门大开,硬生生迎向那道索命银锥!
嗤——!
不是皮开肉绽!是洞穿!
冰冷的银锥,裹挟着刺骨的阴寒灵力,狠狠扎进他左腹!从前腹透出半尺长的、滴着血的银丝!
“呃啊——!”杨孤鸿身体猛地一僵!剧痛和阴寒瞬间冻结了半边身子!他踉跄一步,单膝重重跪倒在雪地里!血,混着冰碴子,从嘴角和腹部的破口汩汩涌出,在雪地上洇开刺目的红!
“鸿哥——!”庙里,小石头撕心裂肺的哭喊炸开!
“点火!老蔫!点火啊——!”另一个矿工带着哭腔嘶吼!
青袍道士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拂尘轻抖,就要将那透体而过的银丝彻底绞碎!
“娘...”杨孤鸿跪在雪地里,血红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庙内!盯着那堆被他掷刀引燃、此刻正疯狂跳跃的火焰!火光照亮娘亲冰冷僵硬的脸,也照亮老蔫那张涕泪横流、哆嗦着举起火把的脸!
“杨姨...走好——!”老蔫闭着眼,嘶哑地吼了一声,手里火把狠狠戳向垫在杨氏身下的干草堆!
轰——!
火焰猛地蹿起!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稻草,瞬间将杨氏冰冷僵硬的身体吞没!橘红色的火舌疯狂扭动,发出噼啪爆响!
“不——!!!”师爷在外面发出杀猪似的尖叫,“老爷的仇还没...”
“聒噪!”青袍道士眉头一皱,拂尘银丝随意一甩!
噗嗤!
师爷那颗还在尖叫的脑袋,像个烂西瓜似的炸开!红的白的喷了旁边护院一身!剩下的护院吓得魂飞魄散,勒马就想跑!
“都...别...走...”跪在雪地里的杨孤鸿,喉咙里滚出沙哑的音节。他猛地抬头!那双血红的眼睛里,惨白的星点旋涡疯狂旋转!他竟伸出那只没受伤的右手,一把死死攥住从自己腹部透出的、那截冰冷滴血的拂尘银丝!
“给老子...烧——!!!”
嗡——!!!
他体内那股沉寂的、狂暴的星流,被他用最后的意志,疯狂压榨!不是流淌!是焚烧!是点燃自己的血肉骨髓!皮肤寸寸龟裂!暗红色的血光混杂着刺目的银白星点,像岩浆一样从他每一个毛孔里喷射出来!顺着他攥住银丝的手,疯狂涌向那柄拂尘!
“什么?!”青袍道士脸色剧变!他感觉一股灼热到恐怖、带着毁灭气息的力量,顺着拂尘银丝,蛮横地冲进他手臂!那不是灵力!是纯粹的、暴戾的、焚烧一切的星辰之力!
嗤嗤嗤——!
他那只握着拂尘的右手,道袍袖口瞬间焦黑碳化!皮肤发出滋滋的灼烧声!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
“撒手!”道士惊怒交加,猛地催动灵力想震开!
晚了!
杨孤鸿那只攥着银丝的手,已经被自身喷涌的血焰星点烧得焦黑!可他死也不放!反而借着这股对冲的力道,身体猛地向前一扑!
噗嗤!
那透腹而过的银丝,被他这亡命一扑,硬生生从身体里又扯出半尺!带着淋漓的血肉!
“呃!”道士被这亡命徒的打法扯得一个趔趄!拂尘差点脱手!那股焚烧的星力更加汹涌地冲进他手臂!
“疯子!你这个疯子!”道士终于慌了!他左手掐诀,一道冰蓝灵光拍向右臂,想截断那股焚烧的星力!
就在这瞬间!
庙内!
轰——!!!
那吞噬杨氏的火堆,猛地爆开!不是橘红!是冲天的、惨白的烈焰!火光中,隐隐有无数针尖大小的银白星点疯狂闪烁、炸裂!火焰扭曲着,化作一条模糊的、咆哮的白色火龙,卷着焚尽一切的热浪,冲出破败的庙门!直扑向被杨孤鸿死死拖住的青袍道士!
“不——!”道士瞳孔骤缩!他右手被那焚烧的星力侵蚀,左手掐诀自保,根本来不及躲闪!
轰隆——!!!
惨白的火龙狠狠撞在道士身上!将他整个人吞没!炽热的气浪混合着焚烧星力的暴戾,轰然炸开!
“啊——!”凄厉到骇人的惨嚎响起!道士的身影在火焰中疯狂扭动!道袍瞬间化为飞灰!皮肉焦黑碳化!他拼命催动灵力护体,冰蓝灵光与惨白火焰疯狂对冲,发出滋滋的爆响和刺鼻的焦糊味!
风雪被这爆炸的气浪撕开一个巨大的空洞!热浪滚滚!
杨孤鸿被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摔在雪地里,滚了好几圈才停下。他腹部的伤口被扯得更大,血像开了闸的洪水往外涌。他挣扎着抬起头,焦黑的脸上,那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翻腾的惨白火焰。
火焰中,道士的身影渐渐不动了,焦黑蜷缩,像一截烧焦的木头。
火焰渐渐熄灭,只留下一地焦黑的痕迹和刺鼻的烟味。风雪重新灌进来,卷起地上的灰烬。
杨孤鸿艰难地翻过身,仰面躺在冰冷的雪地上。血还在流,带走他最后的热量。他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他脸上,冰凉。
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那半块窝头。窝头也被血浸透了,硬邦邦的,冰凉。他紧紧攥着,像攥着最后一点念想。
“娘...”他嘴唇哆嗦着,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被风雪卷走,“火...点着了...暖...暖了吗...”
破庙门口,老蔫抱着吓傻的小石头,和几个幸存的矿工,呆呆地看着雪地里那个血葫芦似的身影。看着他躺在血泊里,对着灰蒙蒙的天,一遍遍,无声地问。
风雪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