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真不留了?”
他看着我,“这宅子铺子刚拿回来,你还没好好享受享受呢,皇帝老儿给的爵位,我知道你不稀得要,但挂着也能唬唬人。”
“这些日子多少人见你负伤落井下石的,真应该让他们都好好瞧瞧才解气呢!”
我摇了摇头,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前。
几个兄弟正在往马车里面搬东西,那是我的全部家当,也是新的开始。
“留在这里吗?”
我扯了扯嘴角,摇了摇头。
“留在这儿,天天对着这些熟悉的东西,想起来那女人这么多年把我骗的团团转吗?”
这段日子把我身上从战场上带下来的那点煞气也消磨没了,留下的只有疲惫和麻木了。
”
“这京城的富贵窝,老子待够了。至于那点虚名,顶个屁用,我若是贪图那些东西,现在金银细软和爵位早就该拿个手软了。”
“不如去江南,置几亩薄田,看天吃饭,图个清净。这么多年在外征战,身上沾染了太多血气,也该好好歇息歇息了。”
韩锐沉默了一会儿,猛地抬手抹了把脸,也不知是雨水还是别的。
“成!哥哥你去哪儿,兄弟我跟到哪儿!给你看家护院,省得你再被什么歹人给蒙蔽了!”
离京那日,城门口乱糟糟的,一队囚车正往外拉,木笼子里挤着面如死灰的男男女女。
据说那些人都是顺着宋玉笛那根藤摸出来的瓜。
而宋玉笛自己,听说早两天就被拖去了西市口,凌迟处死千刀万剐了。
我们的马车刚出城门,路过一片泥泞的洼地。
远远看见一群人围着个水塘,指指点点。
一个扎得严严实实的竹笼子,正被几个粗壮婆子喊着号子,沉沉地往那浑浊的水里按。那被浸猪笼的女人,我再熟悉不过。
就是我曾经的枕边人,也是一心一意想要坑害我的人。
柳云棠的名字,算是彻底被这塘烂泥淹没了。
我没让马车停。
到了江南后,我安顿了下来。
我置的产业就在镇子西头,几间结实的瓦房带个不小的院子。
镇上的日子慢得像河里的水。
货栈改成了粮行,挂上“萧记”的粗木招牌。
韩锐闲不住,带着几个老兄弟在河岔口弄了两条小船,试着贩些时令河鲜。
他一身本事用在叉鱼上,十次倒有八次落空,溅起的水花惹得岸边的洗衣妇一阵笑骂,他也不恼火。
我的腿是镇子上公开的秘密。
那根硬木拐杖成了我的另一条腿。
我常在午后,拖着腿挪到河边,看河水流过,看船慢悠悠地摇,看屋顶上升起的袅袅炊烟。
有时韩锐他们会拎着黄酒和卤豆干凑过来,席地而坐,就着河风下酒,扯些没边没际的闲篇。
日子像泡在温水里,那根一直绷在骨头里的弦,一点点松了下来。
遇见她,是在一个傍晚。
我拄着拐杖去药铺抓几味常用的活络药材。
雨却突然下了起来,我想冲进药铺檐下,脚下却猛地一呲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