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远处的一棵古树下，半埋在腐叶里的，赫然是他那台陪伴了他三年的二手冷藏柜！柜子的蓝色漆皮掉了一块，露出里面的灰色铁皮，边角也撞得有些变形，但整体看上去还算完好，连上面贴着的“冰爽一夏”的贴纸都还在，只是沾满了泥巴，小熊图案的半边脸被糊住了。
“我靠！”李默眼睛一亮，像是在沙漠里看到了绿洲，心脏“咚咚”跳得飞快，刚才还沉甸甸的双腿突然有了力气。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过去，腐叶被踩得“噗嗤”作响，沾在裤腿上的苍耳子被树枝刮掉了好几个。跑到冷藏柜前，他才发现这柜子陷得比想象中深，下半截完全埋在黑褐色的腐叶和泥土里，上面还压着块磨盘大的石头，石缝里长着几丛绿色的苔藓。
他绕着柜子转了两圈，双手叉腰喘了口气，然后蹲下身，伸手抠住柜子两侧的把手。这把手早就掉了漆，露出的金属边缘有些锋利，硌得他手心生疼。他深吸一口气，憋得脸颊通红，腰腹用力，喉咙里发出“嘿”的一声——冷藏柜纹丝不动。
“妈的，还挺沉。”李默骂了句，甩了甩发麻的手。他这才注意到，柜子底部缠着好几根手腕粗的藤蔓，藤蔓上的倒刺像小钩子似的，深深扎进铁皮的缝隙里，有些甚至长进了轮子的轴承里。他找了块趁手的石头，蹲下来一点点砸断藤蔓，倒刺划破了他的手掌，渗出血珠，滴在腐叶上，瞬间被吸收了，他却浑然不觉。
折腾了十几分钟，藤蔓终于被清理干净。他又找来根粗壮的树枝当撬棍，垫在柜子底下，使劲往下压。“嘎吱——”一声，柜子终于被撬起来一点，他趁机把身子钻进去，用后背顶着柜子，双腿蹬地，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前挪。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里，蛰得他生疼，后背的伤口被磨得火辣辣的，但他不敢停——这柜子里装着他活下去的希望。
“哐当——”冷藏柜终于被从泥土里拖了出来，在腐叶上留下两道深深的划痕。他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胸口像个破风箱似的“呼哧”作响。休息了片刻，他伸手按了一下电源开关，按钮“咔哒”一声陷下去，又弹回来，当然，没有任何反应——这里连电都没有，更别说插座了。
但他还是迫不及待地拉开了柜门。一股熟悉的冷气扑面而来，虽然已经很微弱了，大概只能维持在十度左右，却足以让他打了个寒颤。冷气里夹杂着里面食物的混合气味：牛肉饼的肉香、面包胚的麦香、生菜的青涩味，还有番茄酱的酸甜气，像一条温暖的绳子，瞬间把他拉回了那个油腻的汉堡店。
他探头往里看，里面的东西让他松了口气：最上层的格子里，放着五包冻着的牛肉饼，硬邦邦的，包装袋上还结着层薄霜，看来这柜子的保温效果比想象中好；中间层是一箱面包胚，用透明塑料袋封着，袋子上沾了点泥土，但没受潮，面包的颜色还是淡淡的金黄色；旁边放着半包生菜，叶子有点蔫了，边缘发卷，但还带着点绿意，能吃；最下层的抽屉里，一瓶番茄酱和一瓶沙拉酱并排躺着，瓶盖都拧得很紧，标签上的字迹还能看清，都还剩大半瓶；甚至还有半包速冻薯条，包装袋被挤破了个小口，撒出来几根，沾着点泥土，像群迷路的孩子。
李默的手指轻轻拂过这些东西，眼眶有点发热。这些东西在现代社会不值钱，牛肉饼是批发市场买的冻品，面包胚是隔壁蛋糕店代工的，生菜和酱料都是最普通的牌子，再过几天就会过期，他以前清理库存时扔得毫不心疼。但在这个陌生的原始森林里，它们简直就是黄金！有了这些，至少能撑上几天，不用第一天就为了找吃的饿死或被野兽吃掉。
“等等，还有这个！”李默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他记得失控的时候，油炸锅和汉堡机就放在冷藏柜旁边，说不定也跟着过来了。他站起身，在周围摸索起来，扒开齐腰高的蕨类植物，眼睛像雷达似的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果然，在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他看到了个熟悉的金属反光。他拨开带刺的藤蔓钻进去，发现油炸锅正侧躺在那里，锅沿瘪了一块，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过，锅底还沾着些焦黑的碎屑，是昨天没清理干净的薯条渣。他把锅翻过来，试了试把手，还挺结实。
离油炸锅不远的地方，汉堡机静静地趴在一堆腐叶上，加热板上沾着泥土和几片碎叶子，但机器主体似乎没坏，电源线虽然被扯得有点乱，却没断。李默按下加热开关，指示灯没亮，他也不意外，只是欣慰地笑了笑——只要机器没散架就好，总能想办法用上。
更幸运的是，他在一棵大树的树洞里找到了一个装满了食用油的塑料桶。桶身裂了个小口，油已经漏了不少，地上积了一小滩，散发着淡淡的油香，几只颜色奇特的小虫子正围在旁边爬来爬去，大概是被香味吸引来的。他把桶扶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里面还剩小半桶油，足够炸几锅薯条和牛肉饼了。
“老天爷，你这是给我开了个玩笑，又怕我饿死，给我送来了全套厨具？”李默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些熟悉的家伙，冷藏柜、油炸锅、汉堡机、食用油，还有一堆食材，简直就是个迷你移动汉堡店。他突然觉得，也许在这个鬼地方活下去，也不是那么难。至少，他不会因为厨艺太差而饿死——做汉堡这门手艺，他还是拿得出手的，从揉面到炸制再到组装，闭着眼睛都能完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天天都在重复这套流程。
他开始整理这些“家当”，把油炸锅和汉堡机拖到冷藏柜旁边，尽量摆成店里的操作顺序。他用树枝清理掉上面的泥土和树叶，又找来几块平整的石头，想把它们垫高一点，免得受潮。虽然知道暂时用不上，但看着这熟悉的组合，他心里踏实了不少，像是在陌生的战场上找到了自己的武器。
就在他忙着把漏出来的薯条捡回包装袋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那声音很轻，踩在腐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像只小松鼠在觅食。但在这寂静的森林里，这点声音却格外清晰。
李默猛地回头，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下意识地摸到了旁边一根掉在地上的树枝，握紧了。那树枝手腕粗细，顶端还有个分叉，像是根简陋的武器，至少能给他点心理安慰。
只见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小姑娘，正怯生生地站在不远处的蕨类植物后面，只露出半个脑袋。她梳着双丫髻，头发用一根磨得光滑的木簪子别着，上面还沾着片小叶子，大概是从树上蹭到的。小姑娘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身材瘦小，穿着的麻衣洗得发白，袖口和裤脚都打着补丁，布料粗糙得能看到明显的经纬线。她的皮肤是健康的浅褐色，像是被太阳晒的，脸上带着一点泥土，但那双眼睛却像山涧的泉水一样干净，又大又亮，黑葡萄似的，正好奇地打量着他和那些奇奇怪怪的“铁疙瘩”——她大概从没见过冷藏柜和油炸锅，眼神里满是困惑。
李默的大脑飞速运转，像他店里那台老旧的收银机在算账。有人类，说明这里不是完全的原始社会，至少有部落或村庄存在。看小姑娘的穿着，粗布麻衣，没有任何装饰，脚上是双草鞋，草绳都快磨断了，像是古代？但结合这参天古木和刚才听到的兽吼，又不太像地球上的任何一个时代——他学过历史，没听说哪个朝代有这么大的植物和能震得大地发颤的野兽。
“你……你好？”李默试探着开口，用的是标准的普通话，声音因为紧张有点发飘，像根绷紧的弦。他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懂，只能赌一把。
小姑娘愣住了，眨巴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忽闪忽闪的。她显然没听懂，只是歪着头看他，小脑袋上的树叶跟着晃动，眼神里的好奇多过害怕，像是在观察什么新奇的动物。
李默心里咯噔一下，语言不通？这可麻烦了。交流是生存的第一步，连话都听不懂，怎么搞清楚这里是哪儿？怎么找到水源？怎么避开危险？他想起以前看的纪录片，原始部落之间还能用手势交流，他也试试。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说：“我，李默。”然后指了指小姑娘，希望她能明白这是在问名字。接着，他又做了个吃饭的动作——双手在嘴边比划了几下，张开嘴“啊呜”了一声，想表示自己没有恶意，只是个需要吃饭的普通人。
小姑娘看了他半天，小眉头皱了皱，像是在努力理解他的意思。突然，她开口说了一句什么。那是一种听起来很古老、很拗口的语言，音节顿挫，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像是唱歌又像是念咒，每个字都拖着长长的尾音，李默一个字也听不懂，只觉得那声音像山涧的溪水，叮叮咚咚的，很好听。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小姑娘的目光越过李默的肩膀，落在了敞开的冷藏柜里，当她看到那半包生菜时，突然眼睛一亮，像是黑夜里点亮了两盏灯。她又叽叽喳喳说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兴奋，还伸手指了指生菜，小脸上的拘谨少了些，多了点渴望。
李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里一动。生菜！她认识生菜？或者说，她需要这个。他小心翼翼地从冷藏柜里拿出一片生菜，叶子有点蔫，但还新鲜，带着点水分。他递过去，手臂伸得笔直，动作放得很慢，怕吓到她，像在喂一只受惊的小鸟。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看了看他的手，又看了看那片生菜，小鼻子嗅了嗅，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她慢慢走过来，光着的脚丫踩在腐叶上，几乎没发出声音。她的脚很小，草鞋的绳子勒得脚踝有点红，露出的脚趾沾着泥土，却很灵活。
走到李默面前，她飞快地接过生菜，像怕被抢走似的，立刻塞进嘴里嚼了起来。清脆的“咔嚓”声在寂静的森林里响起，她吃得很香，小腮帮子鼓鼓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像只偷吃到粮食的小松鼠。
看来，食物是跨越语言的最好桥梁。李默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放松了些。他正想再拿个面包胚出来，进一步“搞好关系”——面包是熟的，应该能吃，而且更顶饿。他刚转身要开冷藏柜，突然，小姑娘脸色一变，刚才的满足和好奇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恐惧。
她猛地拉住李默的胳膊，她的手很小，却意外地有力，像只受惊的小兽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力往旁边的大树后面拽。同时，她嘴里发出急促的“嘘嘘”声，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恐惧，死死盯着森林深处的某个方向。
李默一愣，被她拽得一个踉跄。顺着小姑娘紧张的目光看去，只见远处的密林深处，树叶剧烈地晃动起来，一道黑影快速闪过，快得像道闪电。那影子巨大得像座小山，遮住了大片阳光，投下的阴影让周围的光线都暗了几分。
紧接着，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咚、咚、咚”，像有人在敲一面巨大的鼓，每一下都敲在心脏上。地面都在微微震动，脚边腐叶层上的露珠都被震得滚落下来，钻进泥土里不见了。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风都停了，只有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像倒计时的钟摆。
那是什么？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来不及多想，也顾不上问是什么东西，跟着小姑娘踉跄着躲到大树后面，紧紧贴着湿滑的树干，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