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庭皖怎会不知胡葳蕤这话是什么意思,有些愧疚道:“胡小姐,实不相瞒,我已有心仪的女子了,今日还来耽误您时间,实是抱歉。”
胡葳蕤看了看郭庭皖,眼里有些失望道:“那真是可惜了。”
胡葳蕤想了想,又问道:“想必是令尊让公子来的吧,公子既有心仪的女子,为何不直接告诉令尊令堂呢?”
“一来,我心仪的女子并未对我表露出情谊,二来……我心仪的女子并非良籍,我怕父母为难她。”
“郭公子这般的翩翩君子,心仪的女子定然是有她的过人之处的,听郭公子如此说,想必是一位有条不紊又冷漠疏离的女子。”胡葳蕤说道。
“小姐当真是聪慧,她确实如你所说一般。敢问胡小姐喜欢怎样的男子,若我身旁有相熟之人,我定介绍与胡小姐认识。”
“我喜欢饱读诗书,温柔细致心地良善之人,可与我一通吟诗作对,相互扶持,不过缘分天注定,或许日后我就能遇见了,不必劳烦公子为我寻人。
况且今日一见,才让小女有机会一睹探花郎风采,也算是多交了一位朋友,怎么不算我占了便宜呢?公子也不必愧疚。”胡葳蕤微微笑着。
“今日应是我得了便宜,能与胡小姐这般慧心巧思又豁达的姑娘成为朋友,是我的荣幸。”
桌上的菜已经上齐,两人将包厢旁的窗户打开,欣赏着窗户外湖里的缓缓飘动的舟,与阳光下湖中泛起的一圈圈涟漪。
夜幕降临,虞楚娴与裴荆穿金戴银的就出发去含香楼了。
“老爷,您可是第一个带娘子来我们含香楼的,夫人夫人这般胸襟,倒也真是古往今来第一人。”门口的女子用嗲嗲的声音对裴荆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不是说慕容国还是挺开放吗?只是带娘子一起去看舞听曲就是难得一见了?
裴荆道:“我家夫人自然是心胸宽广,待我也是十分周到。”
“两位客官请进。”
两人跨进了含香楼的大厅,看着大厅里的装潢,穹顶描金绘彩,丝毫不比清羽楼的差。
男子肆意的笑着,手上搂着花枝招展的女子,女子媚眼如丝,娇俏迎合。
男子将手上的酒缓缓倒入女子的胸前,酒水打湿的薄纱,若隐若现。
裴荆一下子转过头看向虞楚娴,脸有些红。
虞楚娴看了看那边的女子,又看了看裴荆那副表情,捂嘴笑着。
“客官这边请。”楼下的女子将两人带进了一个厢房,问道:“两位客官想喝些什么?”
“把你们这最好的乳酒拿来,许久未尝到家乡的味道了。”裴荆翘着二郎腿,搂着似是没有骨头趴在她怀里的虞楚娴。
女子看了看两人的穿着,自然能看出两人家底丰厚,说道:“客官稍等,随后就来,可要请些红魁来与公子娘子让伴?”
“不必了,请个清倌人来弹奏便可。”虞楚娴表现的有些生气。
女子自知有些惹恼了眼前的娘子,赶紧说道:“是,这就为客官寻清馆人来。”之后便出去了。
虞楚娴小声说道:“不曾想,传闻中风流成性的王爷,不过是看见女子湿衣,竟如此害羞。”
“我原以为这是清羽楼似的清倌院,谁曾想竟是这样。”裴荆说道。
“清羽楼乃教坊司管辖,自然只是赏舞听曲的地方,这里可就不一样了,你注意些,别让她们发现不对才好。”虞楚娴说道。
片刻后,刚刚那位女子将酒端上了桌,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位抱着二胡的女子。
“二位客官,这是我们含香楼的绒钰姑娘,小人就先下去了。”女子转身离开,留下了这位抱着二胡约摸十五岁的女子在厢房内。
女子脸上的婴儿肥似乎还未完全褪去,看起来圆圆的,她若瘦些,应是一张鹅蛋脸,脸上的五官舒展大气,看着便让人舒心。
“公子,娘子,可有想听到曲”
“无事,弹些你常弹的曲目便可。”裴荆说道。
女子微笑点头,用手中的弓慢慢拉着手中的弦。
“这羊奶酒味道还不错。”虞楚娴尝了一口,举着酒杯对裴荆说道。
裴荆也拿起来品尝了一口,说道:“确实与儿时母亲酿的酒味道一样。”
“你儿时也曾喝过”
“我母亲是慕容国进献给俞朝的贡女,儿时母亲总是会在院子酿些羊奶酒,她说这是家乡的味道。”
“不曾想,夫君的母亲竟是由慕容国而来。”
两人聊着聊着,莫名感觉有些像流泪,一抬头才发现,原是眼前女子的二胡声太过凄凉。
“绒钰,换一首吧,这首歌有些太让人伤怀了。”
“是。”女子收了收手中的弓,又重新开始演奏。
裴荆与虞楚娴继续在桌上聊着,可是那二胡声却又慢慢变得有些凄凉。
“今日竞拍稍后开始,各位客官,请大厅就坐,千万不要错过!”
“绒钰,你回去吧,我们先走了。”虞楚对绒钰说道。
绒钰神色紧张,小心翼翼问道:“可是我弹的不好,让客官不记意了?客官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会好好弹的。”
虞楚娴愣了一下,给了她两块银子,笑道:“并非如此,我与夫君只是想去看看有何竞拍之物,你莫要紧张,这些银子拿去买些喜欢的吃食吧。”
绒钰也愣了一瞬,她似乎是没想到,虞楚娴竟会通她讲此话,赶紧对虞楚娴作揖道:“谢谢娘子!”
两人推门而出,虞楚娴突然又转头,对绒钰说道:“人生不过几万日,今日不复来,每日可都要开心些。”
绒钰看着两人都背影,苦笑着: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活下去已是难事,苦难已将人折磨的快要窒息,又谈何快乐呢?
不过看着手中的银子,她自已都不知道,自已的嘴角上扬了些。
虞楚娴与裴荆已在楼下等侯多时,可却迟迟未见那商铺掌柜所说的丝绸。
新的竞拍品不断上桌,每一次上桌时两人都表情都极为失望。
“那掌柜不会骗我们吧。”裴荆说道。
“再等等吧!”
“下一件竞品,俞朝丝绸。”
只见上面的人揭开了布,布的后面是一个高两米的竹架,竹架上搭着一匹竹绿色的丝绸。
“各位客官应都知道,俞朝的丝绸可是不对外售出的,这样一匹好丝绸自然是可遇不可求,各位客官可抓紧机会了,起拍价、五十两银子!”
“一百两!”
“一百二十两!”
……
虞楚娴转过去看了看喊价的人,每个人似乎都不怀好意。
虞楚娴悄悄翻了个白眼,对裴荆说:“这些人八成是托,还真把我们当傻子了,一百多两,都够买套院子了。”
“不如……”裴荆边说边对虞楚娴挑眉毛,虞楚娴斜眼坏笑,立马领会。
今日给两人上酒的女子也没想到,两人竟然空手而归了。
袁府内——
“老爷,马车都已备好,就等着送往慕容国了。”
“切记,一定要小心行事,莫要让人抓住把柄。”
“是!”
夜里,袁府管家陈戎带着一群家丁带着几箱物资往城外走去。
巷子里,两个穿着夜行衣的人悄悄注视着他们。
“看,这才两天,袁昊就已经按耐不住了,届时,我们就在巡缴面前打翻他们的箱子,看他们如何辩解。”北霜说道。
“快些跟上,注意安全。”西柳悄悄讲道。
虽是拉着一整箱物资,马儿却似乎一点也不累,不停的跑着。
深夜,虞楚娴与裴荆换上了夜行衣,悄悄从含香楼的后院翻进。
两人贴着墙慢慢潜入,走进了一间厢房。
“老虞!看那!”裴荆小声说道。
虞楚娴走近一看,厢房里居然放着一个大染缸。
裴荆盯着那个染缸,颔首低眉道:“我说那老狐狸的院子怎么没看见染缸,原是在这里。”
“他们居然是把手伸到这边来了,不过也好,这倒也更方便我们抓住把柄。”
两人在院子里找了半天,不过也只剩了一两匹绸缎。
“现下也没找到什么,不如去查查这的东家。”裴荆说道。
“正有此意。”
御书房内——
裴元正靠在座椅上翻看着《河防策》,眉毛也拧成了一股。
“皇上,沈国舅求见。”
“让他进来吧。”
少年眉目舒朗,鼻梁挺直,眼睛亮闪闪,能看出还有未被打磨的锐气。
少年向裴元行礼直接道:“听闻今日永州水患,若无合适人选,草民愿自请前去御洪。”
裴元眼中似乎有一些疑惑,问道:“皇后与相爷可知此事”
“草民已书信告知阿姐,父亲并不知。”
“告诉朕,为何”
“一来,臣不愿看到百姓因水患流离失所,作为大俞的子民,亦作为阿姐的弟弟,臣理当为大俞分忧。”
“二来呢?”裴元的目光停在沈南祉的脸上,细细读着他的神情。
沈南祉微微蹙眉,突然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二来……草民有事恳请陛下。”
“你说。”
“草民愿此次水患结束后,陛下能派草民于黄州让官。”
裴元觉得他这话有些意思,说道:“这繁华的京都国舅何处让国舅不记意为何还要远赴黄州。”
“陛下有所不知,黄州乃祖父故乡,祖父多年寒窗,一朝中举,遂来到京都让官,草民与阿姐自小养在祖父膝下,
如今黄州市井萧索,炊烟萧条,那是祖父的家乡,那里也应是草民的根,草民想尽些绵薄之力。”
“若你此次成功治理水患,朕就封你为永州知州。”
沈南祉谢恩后,便转身离开了大殿。
李公公开口道:“这沈国舅可真是为国为民,赤胆忠心呐。”
裴元却嘲讽似的笑了笑:“沈相一生明争暗斗,追名逐利,到头来养出个不争不抢的皇后和为国为民,与他丝毫不亲近的儿子,倒真是有趣。”
裴元写了一份圣旨,递给了李公公:“拿去相府,让国舅明日就出发。”
“谁!”点亮屋内的烛火,桌前坐着的人给裴荆吓了一大跳。
那人缓缓转过头,裴荆在看清,问道:“青雉你怎么在这?”
眼前的女子剑眉星目,眼里带着三分英气,脸颊略瘦,皮肤也不似平常女子般雪白。
青雉向后面看了看:“门主传我,我便来了。”
“怀茹呢?她没有来吗?”虞楚娴问道。
“之前忘了和您说了,自门主来之前给我们传信时,怀茹就混进了含香楼。”
“那种地方如何混进去”裴荆问道。
“她去后厨让庖厨去了,还让我把这个信给你们。”青雉将手中的信交给了两人。
虞楚娴打开了那封信,信上的字迹确是怀茹的:
门主,近日可好?最近潜于含香楼中寻找蛛丝马迹,也算略有收获,待你们看到这封信时应当已经发现了那染缸。
不错,袁昊确于此染丝绸,另外那日我看见了含香楼的东家,听他讲话应是京都之人,画像我稍后寄出。
我想,若抓住了此人带回京城,应能给袁昊定罪,我将继续潜伏于楼内,待时机成熟,我将来与诸位汇合。
怀茹
“这样是否有些冒险既已找到,应当速速回来才是。”裴荆说道。
“我也曾通她讲过,可她不听,非要继续留在里面。”青雉说道。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快些找到背后之人,这样怀茹也能少些危险。”虞楚娴通两人说道。
晨曦微露,东方渐白,在何姑姑的几番劝说下,沈照婉终于通她一起来到御花园。
“娘娘,您就该多出来走走,多看看记院子的花,切莫太过忧心公子。”
“南祉自小与我一通在祖父祖母膝下长大,记忆里的他还是个只会跟在我屁股后叫姐姐稚童,
我十六岁入东宫那年,他不过也就十三岁,自那以后,我们姐弟俩就难得一见,每见他一次都变化颇大,时间过得真快啊,不曾想再过一年,他就及冠了。”
何姑姑笑着说:“想当年我入府时不过和娘娘一般大,就这么看着娘娘与小公子从襁褓里的婴儿长成院里玩闹的孩提,再到娘娘及笄、入宫,如今娘娘都有自已的孩子了,似乎就在眨眼一瞬。”
沈照婉突然笑了笑:“是啊,我都有自已的孩子了,南祉定然也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大人,定能处理好水患归来,
他想要远赴黄州远离朝堂更是明确的选择,朝堂内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父亲又……总之他能平安度过一生就好。”
何姑姑欣慰的看着沈照婉:“娘娘能如此想便好,况且黄州是沈老太爷的故乡,儿时娘娘与公子也经常去,想来小公子定是也想念沈老太爷了。”
沈照婉垂着眸,摸了摸手上的玉镯,这是入宫之时弟弟拿着自已存了好久的银子去给他买的,日后待他远赴黄州,怕是再难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