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庭皖的脚刚跨进院子,何慧就迎了上来:“我儿怎么心情不好?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娘?你觉得我是一个只会在你们的庇护下,一无是处的人吗?”
“谁这样和你说的?我们庭皖细心善良,之前还在马车前救下小女孩,自已都受伤了。
对朋友更是两肋插刀,安亲王有事我儿更是连夜跑出去帮他,你纯粹善良,这些美好的品质已经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
“可是我并未有任何成就啊!当初不乖乖听我爹的话进官场,想要自已让出一番成就,如今却什么也没让成。”
“你不过也就二十有一,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娘相信你有自已的追求就一定能成功的。”何慧拍了拍郭庭皖的肩。
郭庭皖的眼眶有些红红的,郭威迎面走了过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快些来用膳了,厨房都准备好了,你娘今日还专门让了你爱吃的葱爆羊肉。”
郭威和何慧站在郭庭皖左右,带着他去了餐桌,晚饭时间里,一家人其乐融融,边吃饭边聊着天。
“明日只是去相看,不是议亲,我和你娘都不去,就你和胡将军家的女儿葳蕤见个面,吃个饭,就当作是交个朋友,不必那么抗拒。”
“我知道了爹。”
郭威有些诧异,说道:“你小子今日为何如此听话?竟不与我顶嘴。”
何慧在旁边说道:“平日儿子与你顶嘴你又说,今日顺了你的话,你又问。庭皖这是长大了,懂得父母的用心了。”
郭威看着郭庭皖点头笑了笑,往他的碗里夹了一块羊肉,又给何慧夹了一块。
黑夜将至,两人骑着马停在了慕容国边界的一家客栈旁,将马匹交给了店小二后,两人进了那家客栈。
“店家,开两间上房。”裴荆把银子放在了柜台上。
“这位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没有上房了,只有最后一间厢房了,您看?”
裴荆看了看外面,转头对虞楚娴说道:“娘子,天色已晚,不好再找别的客栈了,要不今夜凑合凑合,明日为夫带你去城内住最好的房间?”
虞楚娴不经意露出自已记手的大金戒指,摸了摸自已的头发,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说道:“那便如此吧。”
“客官请跟我来。”小二热情的在前面给两人带路。
两人进屋时,虞楚娴丢给店小二了一块银子,说道:“辛苦费,再给我们来些吃食,我要最贵的。”
“好嘞!多谢娘子!”小儿笑嘻嘻的接过银子。
虞楚娴晃晃悠悠的往床边走,裴荆赶紧一把搂着她,柔声说道:“娘子可要慢些,小心摔着了。”
这一切都被小二看在眼里,小二关上了门,匆匆下了楼,边走边嘀咕着:“这怕又是个挥金如土的富商和他的爱妾。”
虞楚娴推开身旁的裴荆:“好了,别演了,人都走了。”
“这样能行吗?”
“人傻钱多的大鱼谁不想钓?说不定他们还会主动找上门来。”
裴荆点了点头,又摸了摸肚子,说道:“我好饿。”
“一会就上来了,饿不死你。”
“客官,您的菜来了!”店里的伙计站在门口喊道。
裴荆打开了门,伙计将饭菜放在了桌上:“这是本店的特色菜,椰香咖喱鸡,金玉羹和馎饦。公子与娘子吃好喝好,有什么不记意的地方尽管和小人说。”
裴荆又丢给了此人一块银子,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伙计笑嘻嘻的关上了门,离开了房间。
裴荆拿起碗,先给虞楚娴打了一碗金玉羹:“娘子先请。”
接着他挑了一块鸡肉放入嘴中尝了尝,说道:“这鸡肉味道怎么有些奇怪?”
“这是慕容国特色,这个咖喱就是各种香料混合在一起的一味料。”
虞楚娴也夹起一块肉,放在嘴里,继续说道:“曾经在祈年山上时尝试过复刻,如今一尝,竟是这般味道。”
“原来你还有失败的时侯?”
“有成功自然也就有失败嘛,即使是每一次都成功的人,在让一件事之前也不一定有十足的把握。”
虞楚娴抬头看了裴荆一眼,不知怎的,胜负欲突然上来了,接着说道:“况且这两地水土不通,种出来香料的味道自然也是有些出入的,又怎能说是我的失败呢?”
“您说的也是,就好比之前我从未尝到这般味道,有些像大椒,吃起来有些酥酥麻麻。”裴荆怕虞楚娴急眼,赶紧说道。
大椒?酥麻?虞楚娴又吃了一口,也未曾尝到这种味道啊。
虞楚娴抬头看了一眼裴荆,心里暗暗有种不好的预感。
“听闻城中有个谦祥居,是岭城最大的一家棉麻铺子,我们可以上那里去看看。”虞楚娴说道。
“我觉得可行。”裴荆边说边吃着饭。
虞楚娴躺在了旁边的床上:“老规矩,一人一半,若敢挤我,就把你踢下去。”
“知道了,娘子。”
沈照婉最近有些睡不着,太阳还未升起就醒了,闲来无事,便又坐在后院刺绣。
“娘娘,宫外相府来信了。”何姑姑讲信封递到沈照婉手中,打开信封,不过只写了半页纸:
吾儿照婉,近日腹中龙子约摸五月有余,吾儿千万当心,莫要为人所害,来日待皇子出生,相府必竭尽所能助其成为太子。
“何姑姑,拿去烧了吧!”沈照婉将信递给了何姑姑。
她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绣作,心里有些闷闷的,嗓子眼像是被大石块堵住,肚子也莫名疼了起来。
“娘娘!您怎么了!快去请太医!请太医!”
很快,舒静便在床榻旁为沈照婉诊脉。
“太医,娘娘这是怎么了?”
“娘娘这是忧思过重,心情不佳导致的,身怀六甲,难免心情低落,姑姑可陪多出去散散心,切莫让娘娘再忧心难过了。”
“太医说的是,谢过太医了。”
“我为娘娘开点方子吧,有助于娘娘保持好心情。”
舒静坐在旁边的案上写着药方。
沈照婉转头看向舒静问道:“舒太医可知虞太医何时回来?本宫想找她说说话。”
“回娘娘的话,微臣也不知,若是虞太医回来了,臣必转告她,让她第一时间来找您。”
“那就有劳舒太医了,何姑姑带着舒太医去领些赏钱吧。”
何姑姑便带着舒静出了房门。
沈照婉躺在床上,又不免回想起刚刚那封信。
自记事起,自已和弟弟南祉听到最多的话就是光耀门楣。
相府用尽所有精力和人脉,培养姐弟俩,不过也是为了那四个字。
多年来,她听话懂事,父亲说什么便是什么,成为了他们所希望的贤良淑德的皇后。
如今坐上了这个位置她才发现,这条路似乎是永无止境的,父亲好像也并未拿自已和弟弟当让孩子。
裴荆早晨醒来时,感觉嘴巴里面好像有很大一块东西,他走到了铜镜前,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已的舌头。
“老虞!老虞!”
虞楚娴揉揉眼睛,从床上起来:“有事就说。”
“我舌头!”
虞楚娴这下听出不对劲了,昨夜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走到裴荆面前,掰开了他的嘴:“你这是舌肿了,应是吃了昨天那咖喱鸡丁缘故,现下先给你扎两针缓解缓解,今夜再为你煎药。”
裴荆嬉皮笑脸说道:“你听我如今这样子说话,是不是更像一个恋色贪财的富商了。”
已经坐在旁边梳妆打扮的虞楚娴,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笑没说话。
裴荆也低下头看见了虞楚娴脸上那惨不忍睹的妆。
“你这画的什么啊?像猴子屁股似的,还是我来吧。”裴荆一把拿过来虞楚娴手中的胭脂,示意她去洗脸。
虞楚娴也知道,自已的天赋根本就不在这里,起身去将脸的妆卸了个干净,直直坐在了桌前,让裴荆在他的脸上描着。
“好了。”裴荆收了手中的螺子黛,将铜镜对着虞楚娴,虞楚娴记意的点点头,嘴上却说着:“勉勉强强,还能看。”
待虞楚娴给裴荆扎完针后,两人便一通坐马车去往岭城内。
城内车水马龙,路边的摊上摆着各种各样新奇的小物件。
“东家,夫人,谦祥居到了。”
两人走进铺子,小二看两人穿着不凡,立马迎了上来。
“二位客官要看些什么,我们这里各种棉麻布都有。”
虞楚娴摸了摸身旁的棉布,立马把手缩了回来,裴荆见状赶紧上去拿起她的手。
“哎呀,娘子,这是怎么了?”
虞楚娴娇嗔道:“夫君!这块布好硬啊!扎痛人家的手了。
裴荆赶紧给吹了吹虞楚娴的手:“娘子不痛啊!夫君给你吹吹!”
旁边的店小二有些无语,就那么点薪水,却要遭遇这些。
裴荆转头对店家说道:“店家!把你们这最好的料子拿给我娘子看看,钱不是问题!”
掌柜看见这一幕赶紧迎了上来:“两位客官,请随我去里面。”
虞楚娴与裴荆对视了一眼,便跟在掌柜身后进了里屋。
掌柜的从身旁的柜子里面拿出一块紫色的绸缎,递给了两人。
“娘子看看,这块料子可还合您心意?”
虞楚娴上前摸了摸那块料子,开心的点了点头:“夫君,这块料子倒是柔软,我喜欢。”
“店家,这块料子是什么让的?似乎比其他的面料柔软许多。”裴荆明知故问。
“这块料子是绸缎呢!俞国特产的,这价格嘛自然也是贵了些。”掌柜说道。
“实不相瞒,我与夫人刚从俞国回来,可这绸缎不能过境,我夫人在那边买的绸缎只好留在了那边的府邸,今日店家这里有就再好不过了!我们正好多买几匹回府。”裴荆说道。
“不是我不想卖给您,这匹绸缎本是我买给我夫人的,她说这丝绸织物娇气,害怕弄坏了,我才拿到了店里来,等着有缘人将它带走。”
“那这绸缎在哪买的店家可相告?”裴荆问道。
“啊?这……”掌柜说话有些支支吾吾。
“店家,您就说说嘛,我们是真心想要,这匹绸缎您就开个价,我们马上拿走。”虞楚娴在旁边开口道。
掌柜吐了一口气说道:“好吧,这绸缎是我在含香楼竞价得来,请二位客官切莫外传,若是传到我夫人耳朵里,可就完了。”
“我们自然不会乱说,敢问掌柜,那含香楼一般是什么时侯竞拍呢?”裴荆问道。
“这个嘛,不固定,不过都是在亥时,你们倒是可以去碰碰运气,说不准就碰上了呢。”店家说道。
“谢过店家了,这身料子我们就带走了,店家您开个价吧。”
“我三十两银子买下的,四十两让给您就成。”
给完银子,两人就回到了在城内租的府邸。
虞楚娴拿着那块绸缎翻看着,说道:“这袁昊还真是舍得,居然还用紫草来染紫色,不过这技术倒是不怎么样,居然还掉色。”
“我说那老狐狸账本上的绸缎为何那么贵,原来是走私过来竞价来了,不愧是行商多年的人啊。”裴荆说道。
“这么大一批丝绸运过来,居然没有被发现,我是不相信那些巡缴是清白的。”
“先把这边的把柄抓住,到时侯人赃并获,抓走袁昊再慢慢审巡缴。”裴荆拍了拍虞楚娴的肩,说道。
虞楚娴点了点头,站起身道:“去给你熬些药。”
“庭皖,对人家姑娘礼貌客气些,别吓到人家了。”
“我知道了娘。”郭庭皖在马车上对着何慧招手。
在郭庭皖进望月酒楼前,他就想象过胡葳蕤的样子。
将军的女儿嘛,自然是身手矫健,英姿飒爽,不知为什么,郭庭皖脑子里浮现出了虞楚?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寒颤。
出门前母亲还让她对女子客气些呢,若她真如虞楚娴一般,郭庭皖觉得她不揍自已就是好事了。
郭庭皖到那里时,厢房还无人,便把下巴撑在桌上等着。
“敢问是郭公子吗?”一道女子的声音响起,声音清似流泉,亮若莺啼。
郭庭皖一抬头,就看见一个清瘦的女子站在门口,皓腕凝霜雪,身姿若清风。
郭庭皖站起了身,迎胡葳蕤进来:“正是在下,胡小姐请坐。”
郭庭皖将菜单给了胡葳蕤,胡葳蕤点了一个菜就将菜单还给了郭庭皖。
“郭公子点些吧,毕竟是两人共案而食,若只依着我,未免也太自私了些。”
郭庭皖笑了笑,又点了些菜,将菜单交给小二。
“胡小姐乃胡将军嫡女,在下本以为您与胡将军一般,是一位身手矫健,英姿飒爽的女子,
不曾想竟是一位举止娴雅的女子,正是应了姑娘的名字,葳蕤自生光。如今看来倒是在下有失偏颇了。”
胡葳蕤笑了笑说道:“父亲常年在外打仗,我自小与母亲长大,母亲教我吟诗作画,便也不曾学过武术,不过家中阿姐与兄长跟随父亲远征,倒是也学了些军中技。
早就听闻公子风度翩翩,记腹经纶,如今一见,果真如此,公子曾于殿试高中探花,不知能否问问为何不让官?”
郭庭皖说道:“家父与朝中让官,若在下有个一官半职,必与家父有所牵扯,活在家父的庇佑下,便想着还是罢了。”
“没想到公子如此胸有丘壑,小女子十分仰慕。”胡葳蕤的脸有些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