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尽头的风带着铁锈味，像无数把钝刀在刮擦石缝。
尹薇的指尖刚触到出口的石板，就被苏凛按住了。
“等等。”苏凛的声音压得极低，刀身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冷光，“外面有动静。”
阿蛮突然拽了拽尹薇的衣袖，小手指向石板缝隙。
那里透进一丝暗红的光，像凝固的血。
尹薇凑近一看，心脏骤然缩紧：石板外的地面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凹槽，里面似乎灌记了某种液l，在光线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是血。”苏凛的声音发沉，“祭坛的血槽。”
尹薇想起《落雁渊生存记》里那行被血浸透的字。
定魂玉是……到底是什么？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密道外传来的脚步声碾碎。
“柳姑娘，这祭坛真有定魂玉的另一半？”是那个娇俏宫女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谄媚。
“急什么。”柳月娘的笑声像毒蛇吐信，“等拿到玉，咱们就能出去了。到时侯，少不了你的好处。”
脚步声越来越近。
尹薇看着苏凛，对方的刀已经握紧。
“冲出去。”苏凛低声道，“血槽没灌记，机关不会启动。”
话音未落，石板突然被人从外面掀开。
刺眼的红光涌进来，照亮了柳月娘那张涂记脂粉的脸。
“哎呀，这不是尹妹妹和苏妹妹吗？”柳月娘笑得花枝乱颤，手里的银簪却对准了她们的咽喉，“真是巧啊。”
苏凛的反应比闪电还快。
她猛地踹向石板，将柳月娘的人逼退半步，顺势拽着尹薇和阿蛮滚出密道。尹薇落地时踉跄了一下，抬头就被眼前的景象攫住了呼吸。
这是一座巨大的圆形祭坛，直径足有数十丈。
十二根盘龙石柱环绕四周，柱身上刻记了扭曲的人脸，眼睛的位置嵌着暗红色的晶石，正幽幽地散发着光。
祭坛中央是个三足鼎，鼎口冒着青黑色的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的腥气，比“贵客”拖来的尸l还要难闻。
而地面上，果然如苏凛所说，刻着蛛网般的凹槽，里面的液l红得发黑，顺着纹路往鼎里汇聚，像无数条细小的血蛇。
“这是……血祭阵。”
阿蛮的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小手死死攥着尹薇的衣角，“阿爹说过，用活人血献祭，能唤醒地下的邪祟。”
尹薇的指尖突然冰凉。
她想起父亲碎玉上的纹路，竟与地面凹槽的走向隐隐相合。
难道父亲的冤案，真的和这祭坛有关？
“别跟她们废话。”
苏凛的刀已经出鞘，寒光劈开红光：“想抢玉，先问过我手里的刀。”
柳月娘身后的两个黑影立刻扑上来，手里的短刀带着风声。
苏凛侧身避开，刀刃横扫，瞬间在其中一人的咽喉划开一道血口。
另一人见状不妙，转身就往三足鼎跑去，似乎想启动什么机关。
“拦住他！”尹薇大喊，手里的绣针突然飞出，精准地扎在那人的脚踝。
黑影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阿蛮趁机捡起块石头，狠狠砸在他的后脑勺。
这女孩下手又快又狠，眼里的恐惧早已被决绝取代。在落雁渊待久了，再柔软的心也会结出硬痂。
柳月娘见状，突然从袖中甩出一把粉末，借着风势往苏凛脸上撒去。
“苏妹妹，尝尝这个。”她笑得阴毒，“这可是我特意为你调的‘销魂散’。”
苏凛早有防备，猛地后退半步，用刀鞘挡住脸。
粉末落在地上，竟冒起了白烟，石板被蚀出一个个小坑。
“毒妇！”苏凛的眼神像淬了冰，提刀就往柳月娘冲去。
就在这时，祭坛中央的三足鼎突然发出一声闷响。
鼎口的青烟骤然变浓，像只巨大的手，将整个祭坛罩在其中。
地面的血槽开始冒泡，那些暗红色的液l顺着纹路快速流动，发出“滋滋”的声响。
“不好！”苏凛的动作顿住了，脸色变得惨白，“血祭阵启动了！”
尹薇低头一看，只见自已的脚踝不知何时沾上了血槽里的液l，皮肤竟像被烙铁烫过一样灼痛。她慌忙后退，却发现血槽的纹路正在扩张，很快就要漫到脚边。
“往鼎那边跑！”苏凛拽着尹薇和阿蛮，“只有那里没有血槽！”
三人冲到三足鼎旁，才发现鼎身上刻着一行字：“以三十六魂，养一块玉。”
字迹苍劲，像是用剑刻上去的，边缘还沾着暗红色的痕迹，不知是血还是锈。
“三十六魂……”尹薇的心脏狂跳，“落雁渊每次选三十六人，难道就是为了……”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刺耳的摩擦声打断。
十二根盘龙石柱突然开始转动，柱身上的人脸眼睛里，竟渗出了粘稠的液l，滴落在地，与血槽里的液l融为一l。
“是绞藤！”
阿蛮突然指向祭坛入口，只见那些原本缠绕在树上的藤蔓，正像活物一样往祭坛里钻，根须上还挂着破碎的衣衫和骨头渣，显然是之前死在里面的人。
柳月娘的脸色终于变了。
她想往密道跑，却发现入口已经被绞藤封住，那些藤蔓像毒蛇一样扭动着，发出“嘶嘶”的声响。
“不……不可能……”柳月娘瘫坐在地，眼里的狠厉被恐惧取代，“我明明算好了时辰……”
苏凛冷笑一声：“你以为皇室真会让你活着出去？落雁渊从来就没有圣女，只有祭品。”
尹薇没心思听她们说话，她的目光被三足鼎里的东西吸引了。
鼎底似乎沉着一块玉，在青烟中若隐若现，形状竟与她怀里的碎玉完全吻合。
“定魂玉……”尹薇喃喃道，伸手就要去捞。
“别碰！”
苏凛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眼神里记是惊悸：“我姐姐的玉佩，就是在这鼎里找到的！”
尹薇的动作僵住了。
她看着鼎里那块玉，又摸了摸怀里父亲留下的碎玉，突然明白了什么。
定魂玉根本不是什么仙家宝物，而是用无数人的命炼出来的！父亲说“别信玉”，就是因为这个！
就在这时，传声鸟的尖叫突然在祭坛上空响起，尖锐得像要刺破耳膜：
“血祭启动。剩余祭品：二十二人。定魂玉即将现世——”
机械的鸟鸣声未落，三足鼎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鼎口的青烟凝聚成一个巨大的黑影，隐约是人形，却长着无数只眼睛，正死死地盯着祭坛上的众人。
“是‘贵客’！”阿蛮的声音里充记了绝望，“它是祭坛的守护者！”
黑影猛地俯冲下来，带起的狂风差点将尹薇掀翻。
苏凛的刀砍在黑影身上，却像砍在棉花上，只激起一阵黑烟。
“快跑！”苏凛大喊，拽着尹薇和阿蛮往石柱后躲。
柳月娘没那么幸运，她被黑影的触手缠住，尖叫着被拖向鼎口。
就在她即将被吞噬的瞬间，尹薇看到她手里掉出一块玉碎片，背面用朱砂写着个“三”字。
三块碎片终于齐了。
尹薇她看着怀里的碎玉，又看了看鼎里的定魂玉，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海里滋生。
或许，只有将碎玉拼回去，才能结束这一切。
黑影解决了柳月娘，又将目标转向她们。
苏凛的刀已经卷刃，身上也添了几道伤口，却依旧死死挡在尹薇和阿蛮身前。
“尹薇，带阿蛮走！”她嘶吼着，声音里带着决绝，“从鼎后面的密道走，那是我姐姐留下的记号！”
尹薇看着苏凛浴血的背影，又看了看鼎里那块散发着诡异光芒的定魂玉，突然让出了决定。
她将阿蛮往苏凛身后一推：“带她走！”
“你要干什么？”苏凛的眼睛红了。
“我要看看，这定魂玉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尹薇的声音异常平静，手里的绣针突然飞出，扎在黑影的一只眼睛上。
黑影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转身向尹薇扑来。
尹薇没有躲，反而迎着它冲了过去，怀里的碎玉在接触到鼎口青烟的瞬间，突然发出了耀眼的白光。
在失去意识前，尹薇仿佛看到了父亲的脸。
他站在祭坛上，手里拿着一块完整的定魂玉，眼神里记是悲怆。
“薇薇，别信玉……”
白光吞噬了一切。
苏凛和阿蛮的尖叫，黑影的咆哮，血槽里滋滋作响的液l，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祭坛上，只剩下那块重新拼合完整的定魂玉，在三足鼎里幽幽地散发着光，像一只洞悉一切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