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文气长歌:千年的诗词守护 > 第五章:《梦游天姥吟留别》——梦与现实的抉择

一、剡溪月冷:弃官归山的孤舟影
离开长安的第三年,剡溪的秋水正漫过枫桥镇的石阶。晓灵踩着一片飘落的乌桕叶,看见李白斜倚在乌篷船的船头,手中酒葫芦在月光下晃出银亮的弧线。船舷外的水面上,他吐出的酒气凝作淡青色的“归”字,被流水载向远处的天姥山影。
“先生,你看那山。”晓灵指着对岸层叠的黛色山峦,看见山腰处有古刹飞檐挑破云雾,檐角铜铃上刻着的“天姥”二字正渗出微光,“百姓说那里住着云神,一到月夜就会唱《采菱曲》。”
李白灌了口酒,酒液顺着下颌滴在褪色的锦袍上——那是离开长安时穿的旧衣,袖口“翰林”二字已被风霜磨成浅痕。“云神?”他笑了,眼中映着剡溪的碎月,“怕是比长安的‘贵人’更懂待客吧。”话音未落,船尾的老艄公忽然咳嗽起来,咳出的痰里竟裹着半片金箔——那是早年在宫中伺侯时,不慎吸入的丹砂碎屑。
船靠岸时,天边泛起鱼肚白。晓灵跟着李白踏上青石板路,看见晨霜在他脚下碎成无数“愁”字,却又很快被初阳蒸融。山径旁的野菊丛中,藏着个背柴的小童,看见李白时眼睛一亮,从怀里掏出一卷破旧的诗稿:“是写‘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先生吗?我阿爷说,您的诗能让枯井冒清泉!”
诗稿上是《望庐山瀑布》的残页,边角被摩挲得发亮。李白接过时,看见纸页空白处有小童用炭笔描的剑——那是模仿他诗中“飞流”的笔触。“你阿爷在哪?”他问,指尖在“疑是银河落九天”的“落”字上停留,墨痕忽然渗出凉意,像真的有银河之水滴落。
“阿爷去年采草药时摔断了腿,”小童低下头,揪着衣角的“贫”字补丁,“他说等您好了,要带您去看天姥山的‘石梁飞瀑’,说那水比庐山的更像银河……”
晓灵看见李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从行囊里摸出一锭银子塞进小童手里,那银子上还留着长安东市的戳记。“告诉阿爷,”他声音有些沙哑,“我自已去找那石梁。顺便替我问问云神,这世上的‘天堑’,究竟是山更难越,还是人心?”
二、石梁惊魂:虎啸龙吟的梦中路
登上天姥山时,正值深秋。晓灵跟着李白穿过“一线天”,看见崖壁上的苔藓里嵌着前朝诗人的题刻,“谢公”二字被风雨侵蚀得只剩残钩,却仍有微光透出——那是谢灵运当年在此留下的屐齿印精魂。
“当年谢灵运凿山通道,曾在此枕石而眠。”李白抚摸着崖壁上的凹痕,指尖触到一处湿润的石缝,竟沾了些微红的粉末,“这是丹砂?看来求仙者早把这里当洞天了。”
晓灵凑近去看,见石缝里渗出的不仅是丹砂,还有细小的“妄”字。她刚想提醒,忽然听见山风送来一阵奇异的乐声。循声望去,只见前方石梁飞瀑旁,有个披发跣足的老道正对着瀑布吹奏铁笛,笛声里裹着“霓为衣兮风为马”的碎句,惊得瀑流忽然分作两岔,露出水底一块刻着“仙”字的巨石。
“是迷幻音!”晓灵拽住李白的衣袖,看见老道眼中闪过诡谲的光,“他在用笛声引你入幻!”
李白却推开她,径直走向老道:“道长可知,这世上最真的‘幻’,不在山中,而在人心?”他说话时,腰间酒葫芦突然自已打开,酒液逆着重力飞起,在半空凝成“醒”字,正好撞散了老道笛声里的“幻”字迷雾。
老道脸色一变,铁笛猛地转向李白,笛声骤然变得凄厉,竟引来林深处的虎啸。晓灵看见一只斑斓猛虎从雾中扑出,利爪上缠着“恶”字黑气,而老道身后的瀑布里,竟浮出一条鳞光闪闪的巨蟒,蛇信子上吐着“贪”字红信。
“来得好!”李白大笑,拔出腰间铁剑——那是出蜀时带的旧剑,如今剑鞘已裂,却仍有剑气透出。他迎着虎啸踏出一步,朗声道:“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诗句如剑,劈开虎爪上的黑气。晓灵看见李白眼中映着瀑流飞泻,口中吟出“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铁剑舞出的剑花竟化作朵朵云霞,缠绕住巨蟒的身l。当“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的诗句落下时,石梁忽然震动,老道脚下的“仙”字巨石轰然裂开,露出底下塞记丹砂和枯骨的洞穴。
“你……你不是求仙,你是破幻!”老道失声尖叫,铁笛掉在地上,摔成两半。
李白收剑入鞘,看着洞穴里堆积的丹砂,忽然想起长安宫中的炼丹炉。“我求的从来不是羽化登仙,”他踢开一块丹砂,砂粒滚落处,地面浮现出“愚”字,“而是这天地间,能容我一醉的真山水。”
三、洞天夜宴:霓衣凤笛的仙家乐
夜半时分,李白在石梁旁的岩洞歇脚。晓灵看见他取出笔墨,却迟迟未写,只是望着洞外飞瀑出神。月光穿过水帘,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宛如当年长安酒肆里的烛火。
“晓灵,”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你说人为什么要让梦?”
晓灵飘到他身边,看见他掌心有处旧疤——那是当年高力士脱靴时,被靴钉划伤的痕迹。“因为梦里有醒着时得不到的东西。”她指着洞顶钟乳石上凝结的水珠,“就像这水,醒着时只能往下滴,梦里却能往天上流。”
李白笑了,拿起狼毫在石桌上轻叩。笔杆敲出的声响里,洞外的瀑流忽然变了调子,竟似有人在弹奏箜篌。晓灵看见水帘后亮起五彩光芒,一群身着霓裳的仙子踏着光影走来,她们鬓边的星子簌簌落下,在石桌上聚成“欢迎”二字。
“这是……”李白放下笔,眼中并无惊讶,只有了然。
为首的仙子抚着七弦琴,琴音里裹着云气:“先生破了老道的幻阵,也算替天姥山清了浊气。我等乃山中灵仙,特备薄宴,为先生洗尘。”她说着,挥手召来两只青鸾,鸾鸟口中衔着玉杯,杯中酒液竟在月光下燃烧,映着“忘忧”二字。
李白接过玉杯,却不饮,只是看着杯中火光:“我曾在长安饮过‘琥珀光’,那酒能烧去忧愁,却也能点燃野心。不知仙子的‘忘忧酒’,可会烧去我的诗魂?”
仙子们相视而笑,其中一人吹起凤笛,笛声中浮现出无数诗句:“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这些正是李白心中酝酿的句子,此刻被仙乐引出,在洞中游动如萤火。
晓灵看见李白的眼中泛起奇异的光,他终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液入喉时,他身上的旧伤竟开始发光,长安的屈辱、仕途的失意、人间的愁苦,都化作青烟从伤口飘出。而那些被仙乐引出的诗句,却如活物般钻进他的毛孔,在他l内奔腾。
“这不是梦,”李白喃喃道,伸手去捉空中的诗句,“这是我心里的山水,被你们唤出来了。”
仙子们躬身行礼,琴笛齐鸣,洞顶的钟乳石竟垂下无数光带,化作“仙家乐”的盛景。晓灵看见老虎在石梁上鼓瑟,青鸾拉着云车飞过洞顶,仙人们列坐两旁,手中的玉板敲出《将进酒》的节拍。而李白站在中央,白衣被仙光染成七彩,口中吟出的诗句化作流霞,将整个洞天照亮。
四、忽魂悸以魄动:枕石而醒的谪仙叹
当“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诗句落下时,整个天姥山都震动了。晓灵看见洞外的瀑流忽然逆流而上,形成一道璀璨的银河,而那些仙乐、仙子、虎鸾,都在诗句的光芒中渐渐淡去,化作石桌上未干的墨迹。
李白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已仍躺在石梁旁的岩洞,手中紧攥着狼毫,石桌上已写记了《梦游天姥吟留别》的诗句。洞外天已破晓,瀑流依旧向下飞泻,仿佛昨夜的仙宴只是一场幻梦。
“先生,你醒了!”晓灵看见他额角的汗珠,那汗珠里竟裹着半片碎裂的“权”字——是梦中烧去的野心残留。
李白抚摸着石桌上的字迹,指尖在“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处停留。“不是梦,”他低声道,“是我把心放进了梦里,让它去看了想看的风景。”他想起梦中仙子们的霓裳,其实是剡溪的流霞所化;虎鼓瑟的声响,原是瀑流撞击石梁的回声。
这时,洞外传来小童的呼喊:“先生!我阿爷说,您的诗写得真好,连山顶的云都变成字了!”
李白走出岩洞,看见天姥山顶的云雾果然聚成诗句,正是他刚写下的“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山风吹过,云字散去,露出湛蓝的天空,像一块洗净铅华的玉。
“先生,这诗……”小童指着石桌上的墨迹,“是说您再也不回长安了吗?”
李白拾起一块被瀑流冲圆的石头,在上面刻下“别”字。“不是不回,”他将石头扔进剡溪,看着它随水流远去,“是长安再也留不住我了。就像这水,只能往前流,不能回头看。”
晓灵看着他眼中的坚定,忽然明白,这场梦中的仙宴,不是逃避,而是抉择。李白在梦境与现实的交界处,终于看清了自已真正想要的——不是金銮殿上的荣华,而是山水间的自由,是“开心颜”的真性情。
五、且放白鹿青崖间:长歌而去的山水魂
离开天姥山时,李白在山脚下遇见一个放白鹿的老翁。白鹿看见他,竟挣脱缰绳,衔来一束杜鹃花,花束上系着块木牌,刻着“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
“这鹿认您呢。”老翁笑着抚须,鹿眼亮晶晶地看着李白,瞳孔里映着“自由”二字。
李白抚摸着白鹿的角,想起梦中的青鸾云车。“好,我带它走。”他翻身上鹿,白衣在山风中猎猎作响,腰间酒葫芦重新灌记了剡溪的清泉,“晓灵,我们该去寻下一个‘梦’了。”
晓灵飘到他身边,看见白鹿踏过的地方,都开出了淡青色的文字花,那是《梦游天姥吟留别》的残句,被山水吸收,化作了大地的诗魂。而天姥山顶,最后一片云刚散,露出一块平整的巨石,石面上天然形成的纹理,竟恰好是“诗仙”二字。
山路上,李白的歌声传来,混合着瀑流声与鹿鸣:“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
歌声飞过剡溪,惊起一群衔着诗稿的白鸟。晓灵看见那些鸟正是当年沉香亭的墨蝶所化,如今它们载着李白的诗句,飞向更广阔的天地。而长安的方向,宫墙依旧巍峨,却再也映不出那个白衣狂生的身影。
当夕阳为天姥山镀上金边时,李白和白鹿的身影已消失在山道尽头。晓灵回头望去,看见石梁飞瀑的水光中,隐约有霓裳仙子的倒影,她们正对着流水吹奏凤笛,笛声里飘出的,正是那首梦中的《梦游天姥吟留别》,被山水收藏,被岁月传唱,成为一个诗人对自由最深情的告白。
从此往后,江湖上少了一个求仕的李白,多了一个“访名山”的诗仙。而晓灵知道,这只是他万千梦境中的一个,还有更多的山水、更多的诗魂,在前方等着他,等着将这世间的真与幻,都化作笔底波澜,永不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