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宁握着拖把的手猛地一顿，泡沫顺着布条滴落在地，在瓷砖上洇开一小片湿痕。她几乎是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确认玻璃门外那个倚着墙站着的身影，确实是杨承南。
他怎么会来？
咖啡馆里正忙，杯碟碰撞的脆响和客人的谈笑声混在一起，可她耳中却像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自已擂鼓般的心跳。杨承南穿了件简单的白衬衫，袖口随意挽到小臂，和这里油腻的后厨、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让人无法忽视。
老板娘在吧台里喊她：“一宁，三号桌的拿铁好了，送去一下。”
“哦，好。”她慌忙应着，手忙脚乱地擦了擦手上的水，端起咖啡杯时，指尖都在发颤。
经过门口时，杨承南抬眼看过来，嘴角噙着点漫不经心的笑，像只是路过恰巧撞见。可那目光落在她沾了咖啡渍的围裙上时，分明顿了顿，添了点她读不懂的温度。
“杨先生？”她把拿铁放在桌上，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您怎么……”
“来附近办事，”他站直身l，目光扫过她手里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托盘，“看你在忙，没好打扰。”
旁边桌的客人催促着点单，杨一宁没空想他话里的真假，只匆匆说了句“您坐，我先忙”，就逃也似的扎回了后厨。
洗碗池里堆记了用过的杯子，热水哗哗地流着，她却觉得指尖冰凉。他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打工？又怎么会特意绕过来？那些刻意维持的、藏着窘迫的边界，好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出现，撞开了一道缝。
等她端着果盘再次出来时，看见杨承南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柠檬水，正慢条斯理地翻着菜单。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他抬眼朝她看过来，隔着几张桌子的距离，眼神亮得像淬了光。
墙上的时钟指向十一点，最后一位客人推门离开时带起的风，卷着门外的夜凉吹进空荡的咖啡馆。杨一宁摘下沾着奶泡渍的围裙，叠了两下塞进储物柜，转身时正对上杨承南望过来的目光。
他居然坐了这么久。
桌上的柠檬水早就喝空了，他手肘撑在桌面，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空杯子，视线落在她忙碌的身影上，坦然得像是在等一位朋友。
“老板娘，我先走了。”杨一宁背起帆布包，声音还有点发紧。
“哎，慢走。”老板娘在吧台后算账，抬头瞥见窗边的男人，了然地笑了笑，“让男朋友送你，这么晚了不安全。”
杨一宁脸一热，刚想摆手说不是，杨承南已经站起身，顺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老板打扰了。”他说得自然，仿佛这等待与通行本就是计划好的事，“走吧。”
他率先推开门，夜风涌进来，带着初秋的凉意。杨一宁迟疑了半秒，还是跟了出去。
锁门的声响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杨承南已经走到路灯下，侧身等她。昏黄的光落在他肩上，把影子拉得很长，恰好覆住她脚边的一小块地面。
“今天……谢谢你等我。”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声音闷闷的。其实想问他到底怎么找到这里的，想问他是不是特意来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客套的感谢。
“举手之劳。”他迈开步子，速度放得很慢，刚好能和她并肩，“走回学校多长时间？”
“不算太远，走路二十分钟。”
“那正好，消化消化。我也没开车。”他侧过头看她，路灯的光在他眼里晃出细碎的亮，“今天忙坏了吧？看你在后厨转得像个陀螺。”
杨一宁愣了愣，原来他都看到了。那些被热水烫红的指尖，被客人催单时的手忙脚乱，被咖啡渍弄脏的袖口……她一直拼命藏着的狼狈，全落进了他眼里。
可他语气里没有半分异样，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平常。
“还好，习惯了。”她低下头，看着两人交叠又分开的影子，忽然觉得这夜色好像没那么沉了。
杨承南没再说话，只是陪着她慢慢走着。偶尔有晚归的自行车驶过，铃铛声清脆地划破寂静，他会不动声色地往她这边靠一点，等车过去再退回原位。
走到宿舍楼下时，杨一宁停下脚步：“到这儿就可以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他看着她，嘴角弯起一点浅淡的笑意，“明天还来打工？”
“嗯。”
“那我明天再来‘路过’。”他说得坦荡，眼里却藏着点狡黠的光，像只认准了胡萝卜的兔子。
杨一宁的心跳又漏了一拍，没应声，只是飞快地说了句“晚安”，转身跑进了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