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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霁得知星回因ab溶血需长期换血,医院血库紧缺。
他决定偷偷潜入地下血库,一次性抽了自己800l,留下血袋与字条:“ab型rh阴性,无限量供应,星回生物学父亲。”
夜像一块浸透冰水的黑布,死死捂住整间医院。
负二层的血库长廊空无一人,只有头顶的日光灯发出“滋啦滋啦”的濒死声。
顾行霁拖着输液架,一步一步踩进冷白的灯光里。
输液杆上的塑料钩左右摇晃,像绞刑架上的锁链。
他的左手还扎着留置针,右手却攥着一把止血钳,钳口磨得发白,是他用牙齿咬开的。
“800l,一次抽完。”
他对着空气喃喃,像在给自己宣判。
针尖刺进静脉的瞬间,血线飙出,顺着透明软管灌满第一袋。
暗红色的血浆在袋子里鼓胀,像一颗即将爆裂的心脏。
第二袋刚挂上去,顾行霁的视野已经开始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可他没停。
第三袋、第四袋血袋叠成一排,像列队的罪证,每一袋都写着同一句话:
ab型rh阴性,无限量供应,星回生物学父亲。
最后一滴血流进管子,他拔掉针头,用牙齿咬开胶塞,在便签纸上留下歪歪扭扭的字迹。
血珠顺着指尖滴在纸上,把“父亲”两个字泡得模糊。
他把血袋整整齐齐码进保温箱,像安放自己仅剩的尊严,然后扶着墙往电梯走。
一步、两步
直到膝盖砸地。
世界在顾行霁眼前翻了个身,血浆箱翻倒,血袋撞上地面,“啪”一声炸开。
像一桶红漆泼在雪地里,像那年地下室里从她腿间淌出的血。
一天后,突然有人找上门。
“顾先生,请您配合调查。”
警灯的红蓝交替映在收发室雪白的墙壁上,血浆沿着地砖缝隙蜿蜒成河。
顾行霁坐在折叠椅里,病号服的袖口被血浸透,湿哒哒贴在手腕。
他抬头,目光空洞,却在看见监控画面里的自己时,忽然笑出声。
画面里的男人瘦得颧骨高耸,拖着输液架踉跄前行,像一具被抽干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像不像?”他问身旁的警察,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玻璃,“像不像我的晚晚,一步一步爬出地下室的样子?”
警察皱眉,记录本上“精神状态异常”几个字重重落笔。
凌晨两点十七分,电话铃炸响。
顾行霁靠在留置室的铁椅上,接起。
周叙礼的声音第一次透进耳膜,没有客套,只有冰:“你的血,医院不会用,别再拿命作秀。”
顾行霁握紧手机,指节泛白,嘴唇干裂渗血:“那把我的命给她。”
电话那端沉默三秒,周叙礼的呼吸轻得像雪落:“她需要的从来不是血,是安宁。”
嘟——
盲音像一把钝刀,把他最后一丝力气割断。
医院后门的风口,冷风卷着消毒水味往肺里灌。
顾行霁醒来时,手背上的留置针已经被拔掉,留下青紫的针孔,像一排小眼睛,冷漠地盯着他。
他扶着墙起身,眼前一阵金星乱冒,却固执地往主楼走。
每迈一步,膝盖都像被钢钉钉进骨头。
icu在十二楼,电梯坏了,他爬安全楼梯。
十二层,一百九十二级台阶,他数得清清楚楚。
最后一级,顾行霁撑不住了,跪了下来,膝盖砸在水泥地上,发出闷响。
隔着三层玻璃,蓝光像深海。
星回躺在保温箱里,全身裹在蓝光织成的雾里,小小的身体被管线缠绕,像被命运五花大绑。
他伸手,掌心贴上玻璃,指尖冰凉。
“宝贝”他无声地喊,喉咙里却只滚出一口血沫。
蓝光映在他脸上,照出一片惨然的温柔。
帘子突然被掀开,姜晚渡走出来,穿着宽松的病号服,头发随意挽起,几缕碎发垂在耳边。
她的脸比三年前更瘦,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平静。
顾行霁张了张嘴,无声地喊:“晚晚”
她却像没听见,目光穿过他,落在蓝光里的孩子身上。
一秒、两秒
她转身只留下一句。
“顾行霁,别再打扰我们的生活了。”
背影薄得像一张纸,却锋利得能割断所有妄念。
顾行霁的指尖在玻璃上抓出几道白痕,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像被活埋的兽。
“晚晚,我疼”
疼?
她连头都没回。
蓝光继续亮着,像永不熄灭的海。
而他,被永远隔在岸外。
但顾林屿不能没有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