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云菱倒吸一口凉气。那个地方,是村民看守最严密、也是她潜意识里最恐惧的所在!
百年前的噩梦之地!“那里……村民日夜看守,还有……那石像……”
“石像是力量的容器,也是枷锁。
靠近它,会本能地唤醒你最痛苦的记忆,甚至可能引动被锁力量的反噬,让你再次迷失。”白砚的神情无比凝重,“而且,村民绝不会允许你靠近。
一旦被发现,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甚至可能……再次尝试将你‘归位’。”
再次“归位”?想到记忆里那种灵魂被撕裂、被钉入石像的恐怖,云菱不寒而栗。
“我们……怎么做?”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知道了真相和目标,剩下的就是行动。
“需要一个时机。”白砚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翻滚的、似乎比以往更加汹涌的浓雾,“金石村并非铁板一块。
他们依赖浓雾隔绝外界苟活,却也恐惧这雾中蕴含的、属于你的力量。
每隔一段时间,当雾霭积聚到极致,便会引发‘雾潮’,雾气会变得异常狂暴,带有侵蚀性,村民必须躲入加固的屋舍内紧闭门户,否则会被雾霭吞噬神智。
那时,是祠堂守卫最松懈的时候。”
“雾潮?”云菱想起村民确实有在特定天气闭门不出的习惯,原来如此!
“下一次雾潮,就在三日后的子夜。”白砚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看着她,“那将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我会引开可能残留的守卫,你需要独自进入祠堂,直面石像,取回属于你的东西。
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感受到多么强烈的痛苦和召唤,都要守住本心,呼唤你的真名——‘云菱’!意志,是取回力量的关键!”
独自进入祠堂?直面那噩梦般的石像?
在可能被反噬的痛苦中呼唤真名?
巨大的压力如同巨石压在云菱心头。
但想到百年的囚禁,想到白砚眼中深切的痛惜和信任,想到那浓雾之外、自由的风……
“我去。”云菱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眼中燃烧着孤注一掷的光芒。“告诉我该怎么做。”
老屋的门在云菱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湿冷的雾气,也隔绝了她身上那混合着恐惧、决绝与冰冷算计的气息。
白砚脸上那份凝重与关切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他走到窗边,目光穿透翻滚的浓雾,望向祠堂那模糊而沉重的轮廓,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百年了。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灵魂深处最幽暗的地方。
百年的光阴,对他而言不是沉睡,而是炼狱中的煎熬与蛰伏。
他无时无刻不在抵抗着石像的吞噬,更在利用契约贪婪汲取力量,进行着极其隐秘、极其缓慢的渗透。
这是一个漫长到足以磨灭任何凡人意志的计划。每一分力量的“流失”,都是他精心设计的“播种”。
他在等待,等待一个临界点,等待他的本源印记在这片被他的力量浸透的天地间,积累到足以冲破石像束缚的那一刻!
而就在不久前,那量变终于引发了质变。
凝聚!成形!
当那份沉寂百年的、属于“我”的核心印记终于在雾海深处重新凝聚,并成功挣脱了石像最后的无形枷锁,化作这具行走于世的“人身”时……那种感觉!
如同溺水者终于冲破水面,贪婪地呼吸到第一口自由的空气!
百年谋划,终于看到了实质的曙光!
这具人身,就是他逃离石像囚笼的“方舟”,是他百年隐忍的初步成果。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石像内依旧封印着他绝大部分本源力量,那是他真正的根基,是他复仇和彻底脱困的关键!
石像既是囚笼,也是容器。
强行打破,力量会瞬间失控,甚至可能反噬这具好不容易凝聚的人身,更会惊动那些看守的鬣狗。
唯有让钥匙自己插入锁孔,由内而外地解开……才是最稳妥、最彻底的方式。
而“钥匙”,就是云菱。
云菱……经过百年的侵染,这具同样被囚禁的、与石像有着最深层次链接的容器。
她的灵魂波动,她的真名呼唤,是唯一能安全触发石像内部机制、释放核心力量的“指令”。
引导她去触碰核心,让她主动呼唤真名……这就是我最后一步棋!
他回想着刚才云菱眼中那极力掩饰却依旧泄露的怀疑和算计,心中没有愤怒,只有冰冷的嘲弄。
你的“准备”,你的“意志”,都将成为我取回力量的垫脚石!
三日后的雾潮……子夜……
快了,就快了!雾潮会压制村民,给我制造引开残余看守的时机(或者说,制造我“履行承诺”的假象)。
而云菱,她会在恐惧和怀疑中,被对真相的渴望和对“自由”的虚妄追求驱使着,走向那石像。
当她呼唤“云菱”的瞬间,石像内部与我本源印记的共鸣将达到顶峰……那被囚禁百年的、浩瀚如海的力量,将如同决堤的洪流,冲破束缚。
百年处心积虑的渗透与谋划……所有的忍耐,所有的痛苦,都将在那一刻得到报偿!
白砚缓缓抬起手,看着掌心。
那看似属于人类的、修长的手指,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流动着一种非人的、极其内敛的幽光。
那不是云菱以为的温暖,而是冰冷刺骨的贪婪与渴望。
自由……真正的自由!
取回力量,挣脱这具临时人身最后的束缚,我将不再是金石村的囚徒,不再是雾中的幽灵。
他望向窗外翻滚的、更加汹涌的浓雾,眼神深处燃烧着压抑了百年的、名为复仇与解脱的火焰。
空气似乎都因为他无声的狂啸而微微震颤。
百年之期已至,最后的乐章,即将由他亲手奏响。
而云菱,注定是他宏大计划中,一枚至关重要却又注定被牺牲的棋子。
祠堂!那个雕刻着扭曲兽纹、散发着无形压迫感的森严之地,竟然是锁住她力量的囚笼核心,更是她百年前噩梦的源头!
白砚的话语如同惊雷,在云菱死寂的心湖炸开,激起的却不是纯粹的希望,而是混杂着恐惧、愤怒和更尖锐怀疑的滔天巨浪。
回到自己那间简陋、冰冷、仿佛随时会被浓雾吞噬的小屋,云菱背靠着漏风的木门,缓缓滑坐到冰冷的泥地上。
白砚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意识里。
“石像是力量的容器,也是枷锁…”
“靠近它,会本能地唤醒你最痛苦的记忆…”
“村民不惜一切代价…再次尝试将你‘归位’…”
每一个词都精准地戳中了她记忆碎片中最黑暗、最疼痛的部分。
那些模糊的嘶吼、贪婪扭曲的面孔、冰冷沉重的锁链、以及灵魂被强行撕裂、钉入石像的无边剧痛…此刻都变得无比清晰。
白砚描述的,分毫不差。
这印证了他的话吗?
云菱的心猛地一沉。
是的,这太吻合了。吻合得让她心惊肉跳。
他对祠堂的了解,对石像本质的洞悉,甚至对村民可能反应的预判,都精准得可怕。
这绝非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人”所能掌握的信息。
这似乎…成了他话语真实性的有力佐证。
然而,怀疑的毒藤并未因此枯萎,反而在真相的养分下疯狂滋长。
云菱在心里细细搜索:“他太清楚了!清楚得过了头!
清楚祠堂的守卫、清楚石像的机制、清楚村民的恐惧根源、甚至清楚那百年一遇的“雾潮”时间!
他像一个拿着剧本的导演,洞悉这囚笼的每一个齿轮如何咬合。
一个声称来“带我回家”的人,为何对这囚禁我的牢狱如此了如指掌?
他蛰伏在这里,真的只是为了等我“准备好”?
还是……他本就是这囚笼建造者的一员?或是……一个冷眼旁观了百年的……猎人?”
白砚眼中那深切的痛惜和毫无保留的信任,曾让她冰封的心湖泛起涟漪。
此刻回想,却像隔着一层浓雾,显得遥远而可疑。
那痛惜,是为她百年的苦难,还是为被囚禁的“力量”无法被利用?
那信任,是给予“云菱”这个人,还是给予她体内那个被觊觎的“力量源”?
“找回力量,是打破囚笼的钥匙。”
“呼唤你的真名——‘云菱’!”
“力量,钥匙,真名。他反复强调的核心!
这像不像一把精心设计的、诱使我主动去开启某个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百年前的村民,用谎言和恐惧榨取我的力量维持这个腐朽之地。
白砚呢?他用“自由”和“回家”做诱饵,诱使我去触碰那最危险的核心,取回力量……然后呢?
是将这力量据为己有?还是利用它达成某个我无法想象的目的?”
她蜷缩起身体,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仿佛这样能抵御从心底蔓延开的寒意。
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手臂,带来细微的刺痛感。这刺痛让她混乱的思绪强行集中。
“不能信。谁都不能信。”
金石村的村民是披着麻木外衣的看守者,他们的恐惧和看守本身就是囚禁的一部分。
白砚,这个带来唯一“希望”的人,他的目的笼罩在更深的迷雾里,比金石村的浓雾更令人不安。
信任的天平?它早就碎了。
倾斜向谁都是危险的。村民的看守和敌意是明晃晃的刀,白砚的指引和信任,却可能是涂了蜜糖的毒药。
真正的出路,只能在彻底的怀疑中,由我自己去摸索、去验证!
那么,白砚的计划呢?雾潮之夜,潜入祠堂,直面石像,呼唤真名……
“去!必须去!
祠堂是唯一的线索源,石像是所有谜团的核心。
无论白砚目的为何,那里藏着关于我自身、关于这百年囚禁、关于一切真相的关键碎片!
他的计划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路径。利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