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物间里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只有瑶瑶偶尔因为胸口发闷发出的轻喘。外面的抓挠声和粘液滴落声已经停了很久，久到让人怀疑刚才的一切是不是幻觉，只有门缝里渗进来的腥气提醒着众人，危险从未走远。
叶尘指尖抚过瑶瑶发颤的后背，声音放得极柔：“瑶瑶，告诉哥，你怎么跑到这儿来的？”
怀里的小身子僵了一下，兔子玩偶的耳朵被她攥得变了形。“我……我听见外面有声音。”她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哼，眼睛盯着地面堆积的病历本，“护士姐姐说让我待在床上别出声，可她出去拿药后，就没回来。”
叶尘的心揪了一下。
“然后……然后灯就灭了。”瑶瑶的指尖抠着玩偶的破洞，“我看见门缝里有东西在爬，是黑色的，像好多好多虫子缠在一起，还会发出‘滋滋’的声音。”她突然打了个寒颤，往叶尘怀里缩了缩，“我想起哥说过，遇到危险就躲起来。叽’的……”她顿了顿，眼神里闪过恐惧，“我想起哥你说过，遇到坏人就藏起来，就藏进床底，我爬过去的时侯，病房门被推开了，有风灌进来，带着……带着血的味道。我看见一双脚停在床边，很大，没穿鞋，脚趾甲又黑又长，踩在地板上，留下一个个红印子。”
储物间里其他人的呼吸都屏住了，连那个一直沉默的老太太都攥紧了手里的拐杖。
“它在病房里待了好久，”瑶瑶的声音开始发颤，“我听见它翻东西的声音，还……还在哼一种奇怪的调子，像护士站的收音机没信号时的杂音。后来它好像走了，脚步声越来越远。”
“我……我躲在床底下的时侯，”她的声音细得像线，“听到那东西走了，正想爬出来，脚踝突然被抓住了。”
叶尘的心猛地一沉：“是……是那怪物？”
“不是。”瑶瑶摇头，眼睛里却涌上更深的恐惧，“是只手，穿着白大褂的袖子，从床底另一头伸过来的。它抓得好紧，我吓得差点叫出声，他就用另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很低很低地说‘别说话，跟我走’。”
她顿了顿，喉结动了动，像是在吞咽恐惧：“我被他从床底下拖出来的时侯，看到他的脸了。是三楼的张医生，平时总给我糖吃的那个。可他……他的眼睛好吓人，黑沉沉的，一点光都没有，像两个黑洞。”
储物间里有人倒吸一口冷气。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下意识把孩子搂得更紧了。
“他没开灯，就拉着我的手往外面跑，”瑶瑶的声音开始发颤，“他的手好冰，比走廊里的扶手还冰，而且……而且我感觉他走路的姿势好奇怪，像是脚不沾地，飘着走的。走廊里那么黑，他却好像能看见路，转弯的时侯都不带停的。”
叶尘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右臂的纹路，那里的暖意又开始弥漫开来。“他没说别的？就直接把你带到这了？”
“说了。”瑶瑶点头，小眉头皱成一团，“他把我推进来之前，突然回头看我，脸离得好近，我能闻到他身上有股消毒水混着土的味道。他说……‘记住，别相信镜子里的东西，尤其是在夜里’。”
“镜子？”叶尘愣了一下，这栋住院楼的病房里确实有镜子，可这跟眼下的事有什么关系？
“嗯。”瑶瑶用力点头，“说完他就关了门，我听见他往走廊另一头跑，然后……然后就听到一声很响的、像是骨头被碾碎的声音，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最后几个字落下，储物间里彻底安静了。连那几个一直强作镇定的成年人，脸上都露出了惊惧的神色。那个所谓的“张医生”，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为什么要救瑶瑶？又为什么会说那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叶尘低头看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妹妹，又看了看门外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右臂的纹路烫得更明显了，淡金色的线条在皮肤下微微搏动，像是在呼应着某种未知的危险。他突然有种预感，张医生那句关于镜子的警告，或许比外面的怪物更值得警惕。
“那你有没有看见……”叶尘斟酌着措辞，“和平时不一样的东西？比如奇怪的人，或者……会动的东西？”
瑶瑶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茫然，像蒙上了一层雾。“有个护士阿姨，”她慢慢说，“她的脖子好长，能弯到后背去，她还对我笑……”小姑娘突然停住，用力眨了眨眼，“不对……护士阿姨的脸是纸让的，眼睛是用红笔画的。”
瑶瑶说着话，突然轻轻咳嗽起来，小脸憋得有些发红，呼吸也变得急促。她下意识往叶尘怀里缩了缩，抓着兔子玩偶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怎么了？”叶尘立刻紧张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有些发烫。
“咳咳……”瑶瑶咳得更厉害了，声音带颤音，“早上……护士姐姐没给我拿药就走了……”她仰起脸，眼睛里蒙着水汽，“胸口好闷……”
叶尘的心沉了下去。妹妹有先天性的心脏问题，每天都得按时吃缓释药，一旦断药超过半天，就容易出现呼吸不畅的症状。他刚才只顾着后怕，竟忘了这茬。
“哥去找药！”他说着就要起身，却被瑶瑶死死拉住衣角。
“别去……外面有怪物……”小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力气却大得惊人，“我没事……等天亮就好了……”
叶尘看着她难受的样子，又看了看门外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进退两难。角落里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个皱巴巴的药盒递过来：“是不是这个？刚才那个医生跑进来时，掉在地上的，我捡了起来。”
叶尘接过来一看，正是瑶瑶每天吃的那种药。他连忙拧开瓶盖，倒出一粒白色药片，又从自已背包里翻出半瓶矿泉水，小心翼翼地喂妹妹服下。
瑶瑶吞下药，靠在叶尘怀里喘了会儿气，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些。她闭上眼睛，小手紧紧抓着叶尘的衣角，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睡会儿吧，哥在。”叶尘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目光扫过昏暗的储物间。药还能支撑两天，可如果一直困在这里，别说妹妹的病，光是食物和水就成问题。
他低头看了看右臂的纹路，那淡金色的印记在手机微弱的光线下若隐若现。或许，想带着妹妹活下去，不能只指望躲着。这道突然“苏醒”的纹路，还有这栋楼里诡异的一切，或许藏着某种他不知道的关联。
门外的黑暗里，隐约又传来了粘液滴落的声音，比刚才更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