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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那天,我搞砸了。
我站在帅府最高的钟楼,死死攥着黄铜望远镜。
视野里,远山浓烟滚滚。
那是敌军的粮草大营,陈斯渊的奇袭部队干得漂亮。
可剧本的下一页,被人撕了。
敌军主帅李威,那个传说中的枭雄,没有回援,也没有溃败。
他疯了。
他放弃指挥部,全军掉头,像一张收紧的网。
反把陈斯渊的主力部队,死死网在山谷里。
我亲手为他选的伏击阵地,现在成了他的坟墓。
望远镜里,陈斯渊浑身是血,军装被劈开几道口子。
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敌军黑压压的,要将他彻底吞噬。
我的心,直直坠入深渊。
在山谷唯一的出口。
李威的督战队架起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堵死所有生路。
陈斯渊要死了。
他死了,城就完了。
我这个荒唐的神使身份,将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不行。
我不能让他死!
我心一横,闭上眼,再次发动能力。
这一次的痛苦,远超以往。
脑袋像被撕开,鼻血失控,顺着嘴角往下淌。
我顾不上了。
世界静止。
我冲出钟楼,扑向战场。
风凝在耳边,士兵狰狞的表情被定格,子弹停在半空。
我冲向那个被堵死的山谷出口。
出口旁,有一块巨石,起码几吨重。
我冲到巨石前,用尽这条命所有的力气,双手抵在石面上。
在万物静止的世界里,我无声咆哮,拼尽全力地推。
那块巨石,被我一寸,一寸地,推向谷口。
我的视野开始发黑。
时间,快要恢复了。
我用最后的意识,猛地一送。
“轰——隆!”
在我力竭瘫倒的瞬间,时间恢复流动。
巨石带着巨响滚落,不偏不倚,死死堵住敌军追击的路径。
战场上出现诡异的一秒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凭空滚落的巨石惊得目瞪口呆。
“是神迹!神使显灵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陈斯渊的残部爆发出狂喜的吼叫。
他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带着人从巨石旁的缝隙冲出包围圈。
我软软地瘫在远处的草丛里,视线模糊,天旋地转。
意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
我看到对面的山坡上,陈斯渊的副官张启,正举着望远镜。
他没有看那块创造了奇迹的巨石,也没有看劫后余生的陈斯渊。
那副金丝眼镜,正直勾勾地,死死地,对准我所在的方向。
我的秘密,暴露了。
再次醒来,我躺在卧室里,浑身滚烫。
我陷入了断断续续的高烧和昏迷。
亲兵把我秘密接了回来,对外宣称神使为战事祈福,耗费心神,需要静养。
战争结束了。
弹尽粮绝的李威狼狈撤退,陈斯渊赢了,一场惨胜。
可胜利之后,帅府的气氛却诡异得吓人。
没有庆功宴,没有欢呼声,只有死静。
陈斯渊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天一夜。
所有人都知道,战场上出现神迹。
但只有一个人,亲眼看到了制造神迹的,不是神。
而是一个会流血、会脱力、会瘫倒在地的我。
暗流在平静的水面下疯狂涌动。
我知道,真正的对决,不是在战场上。
而是在这座帅府里,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