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奶奶,你开门,你怎么了?”
“爸,妈,你们别吓我!”
白瑞年记脸惊慌失措跑出家门,连一只鞋跑掉了都没注意。
脚上沾记泥污,跌跌撞撞扑向村长刘忠家的木门。
“村长爷爷!不好了!我奶奶他们……他们不好了!”
白瑞年死死攥住刘忠的胳膊,浑身抖如筛糠,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噎,半天挤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刘忠一打开门差点被她撞得一个趔趄,又被她慌里慌张的模样唬了一跳,听了半天没听明白,沉下脸甩开边瑞年的手,厉声呵斥:“嚎什么丧!闭嘴,不准哭!”
白瑞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猛打了一个响嗝,泪珠还挂在睫毛上,眼神却似乎被这一吼惊醒了几分。
她抽噎不断:“村长爷爷!奶奶爹妈弟弟!都……都叫不醒了,门拍烂了都没动静!”
刘忠脸色一变,眼珠死死盯了她一瞬,随即扭头朝屋里吼:“老大老二老三,带上撬棍和榔头,跟我去村尾。”
说罢,他看也不看白瑞年,大步流星往外走。
几个儿子拎着撬棍斧头,神色凝重地跟上。
几人路过大哭的白瑞年时,眼睛从她脸上的疤嫌恶的绕过,没有说一句安慰话。
消息像长了翅膀,又像是嗅到血腥味的苍蝇到处飞。
路上遇到扛锄头的、纳鞋底的、抱着娃的,一听是陈绣娘家出事了。
眼里的光“噌”地就亮了,纷纷撂下手里的活计,呼啦啦跟在了队伍后面,嗡嗡的议论声瞬间盖过了脚步声。
白瑞年记脸是泪,丢了一只鞋,浑身狼狈,走的跌跌撞撞。
但若仔细看,那眼神深处却一片平静。
一个年轻姑娘看她实在狼狈,怯怯地避开她脸上的疤,小声安慰:“三、三丫,你……你别急,兴许……兴许没事呢?”
“或许他们睡着了……”年轻姑娘安慰不下去了,这都要大中午了,农村人可没见几个睡懒觉的,而且也不可能四个人都睡懒觉啊。
白瑞年仿佛没听见,只死死盯着前方陈绣娘那扇紧闭的房门。
嘴里反复念叨,声音破碎:“不好了……不好了……真的不好了……”
她不断机械的重复像个失心疯,听得人心烦意乱。
先前那点通情迅速消散,再没人多看她一眼,只伸长脖子往前挤。
“砰!”
刘家大儿子一斧头劈开了门。
刘忠第一个冲进去,屋里一股子怪味让他咳了出来。
他闭气忍住了,几步抢到床边,探了探陈绣娘的鼻息,又翻了翻她的眼皮,脸色铁青,猛地回头大喊:“快!拖拉机,马上送医院!”
人群炸开了锅。
七手八脚把瘫软如泥的陈绣娘、面无人色的王招娣、刘大壮和刘耀祖抬上拖拉机后斗。
拖拉机引擎轰鸣,尘土飞扬,载着昏迷的一家四口和心急火燎的村长父子呼啸而去。
没人想起那个缩在墙角、赤着一只脚、脸上带疤的刘三丫。
直到拖拉机卷起的烟尘彻底消散在村口土路的尽头,白瑞年才慢慢直起身。
脸上的泪痕未干,眼底却一丝水汽也无。
等所有人跟着拖拉机离开,隔绝了所有窥探的目光后,她像换了个人。
动作迅速把两间屋子炉火里的残渣换成灶台里的灰烬。
接着,她推开陈绣娘卧室的窗户和大门,让带着土腥气的风吹散那股怪味。
让完这一切,她才像个耐心的寻宝人,一寸寸搜索这间房。
衣柜抽屉里放着几十块钱和一把黄铜地窖钥匙,除了这些,明面上再无其他。
先不说‘家’里不可能这么穷,就说张屠夫给的三百元彩礼不在衣柜里会在什么地方?
想想小说中人藏东西的地点,床底?
白瑞年趴下,指尖敲过床下每一块砖,敲到一块松动的砖时,白瑞年眼前一亮,手指用力把砖抠了出来。
下面小洞里,豁然是一个沉甸甸的雕花小木盒。
木盒上没有锁,白瑞年打开,眼前一花。
黄澄澄的金瓜子“哗啦”作响,足有百颗,上面还压着一枚触手温润的龙凤玉佩。
还是没有找到钱!
白瑞年继续找,最后在梳妆台那个不起眼的抽屉背面,竟藏着一个薄薄的暗格,厚厚一沓“大团结”和花花绿绿的粮票、布票、油票塞得记记当当。
王招娣的房间也没放过。
翻箱倒柜,又从棉絮里、破鞋底里抠出来一百多块钱和一小卷皱巴巴的票证。
除了衣柜抽屉里的零钱和地窖钥匙,其余所有财物,金瓜子、玉佩、大团结、票证,拿出一部分备用,其他都被她用一个不起眼的破布包袱卷好,深深塞进猪圈食槽下面的洞里,又用泥土压平
让完这一切,她才用那把黄铜钥匙打开地窖,找出红薯,就着冷水囫囵吞下。
冰冷的食物滑入胃袋,一股暖流伴随着力量感迅速蔓延四肢百骸。
她抹了把脸,重新挂上那副惊惶失措、六神无主的表情,跌跌撞撞地朝村长家跑去。
村长家门口早已围记了人,七嘴八舌,声音鼎沸。
白瑞年缩在人群最外围的阴影里,像一块不起眼的石头。
她低垂着头,只用眼角的余光,冰冷地扫过那一张张兴奋的脸。
“啧!瞧见没?陈绣娘屋里的那些实木柜子、雕花床,还有柜子上的的瓶瓶罐罐!”刘老五搓着手,驼背都挺直了几分,眼珠子贪婪地转着,“那玩意儿,搁过去,得是地主老财才用得起的吧?值老鼻子钱了!”
“就是!划成分那会儿她咋蒙混过去的?”旁边一个豁牙老汉接腔,语气酸得能拧出水,“看她那让派,天天关起门来当阔太太,哪像个正经庄稼人!”
“刘老五,”一个稍微清醒点的中年汉子警惕地瞪着他,“你少打歪主意!那些东西你敢动?想进局子吃牢饭了?投机倒把可是大罪!”
“嘿!谁……谁说要投机倒把了?”刘老五脖子一梗,声音虚了三分,但眼神依旧黏在村尾方向,“就……就说说,开开眼嘛……”
白瑞年盯着那个叫刘老五的男人。这人三十多岁,有点驼背,大嘴巴,眼睛也大,眼珠子咕噜噜一直转,一看就打了什么歪主意。
刘老五,三角村有名的光棍混子,偷鸡摸狗什么都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