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寒刃藏袖,宫婢斩凤途 > 第3章 贵人踏雪至,冷眼拨死局

福公公的目光扫过彩云惨白的脸,停在木清尘被踩烂的手指上。
“惊扰太妃清修,你们有几个脑袋?”
一句轻飘飘的话,让王德才噗通跪地。
“这丫头,”福公公指了指木清尘,“看着晦气,丢浣衣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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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青色的内侍服,佝偻的身影,手里提着一盏光线微弱的气死风灯。福公公不知何时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院门口昏暗的光影里,像一道沉默的灰色影子。
他木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浑浊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掠过彩云那瞬间失了血色的脸,掠过王德才手中那根沾血的藤条,最终,落在了被两个小太监死死按着、左手指骨明显扭曲变形、脸颊还残留着藤条带起风压痕迹的木清尘身上。
那目光在她肿胀紫黑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王德才如通被雷劈中,手里的藤条“哐当”一声掉在冻土上!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泥水里:“福…福爷爷!奴才…奴才该死!惊扰您老了!”
彩云脸上的惊惶瞬间被强行压下,换上一副僵硬的笑容,微微屈膝:“福公公安好。是这罪奴偷盗娘娘御赐之物,还污蔑奴婢,奴婢正与王公公审问呢…”她试图解释,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福公公仿佛没听见彩云的话,也没看跪地磕头的王德才。他慢吞吞地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越过众人头顶,投向掖庭西边那片被高大宫墙阻隔的方向,那里是慈安宫所在。
“西边…”他平板的声音在寒风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几位老太妃年纪大了,喜静,最听不得喧哗吵闹。”他顿了顿,目光终于落回王德才和彩云身上,那眼神古井无波,却让两人如坠冰窟,“你们在这腌臜地界,又是喊打又是喊杀,闹腾得过了。惊扰了不该惊扰的人,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一句轻飘飘的话,如通万钧巨石砸下!
王德才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额头在冰碴子上磕得青紫:“福爷爷饶命!福爷爷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是小的糊涂!是小的该死!”
彩云也白了脸,强撑着辩解:“福公公明鉴,实在是这罪奴…”
“够了。”福公公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直接打断了彩云。他不再看他们,目光再次落回蜷缩在地、气息微弱的木清尘身上,像是在看一件碍眼的垃圾。
“这丫头,”他用枯瘦的手指随意地指了指木清尘,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好,“看着也半死不活了,丢在这儿嚎丧,惊了贵人,也是个麻烦。”
他顿了顿,像是思考了一下去处,才慢悠悠地接着说:“带她去浣衣局吧。那边缺人刷夜壶。省得在这里碍眼,也省得再闹出动静,污了贵人的耳朵。”
王德才如蒙大赦!去浣衣局?那活棺材比这里还折磨人!整日泡在刺骨的脏水里洗那些永远洗不完的秽物,阴冷潮湿,进去的人十个有九个活不过冬天!正好甩掉这个烫手山芋!
“是是是!福爷爷英明!还是您老想得周到!”王德才点头哈腰,立刻对旁边一个粗使婆子吼道,“聋了吗?没听见福爷爷的话?把这晦气东西拖去浣衣局!快!别在这儿污了福爷爷的眼!”
粗使婆子连忙上前,像拖一条死狗,粗暴地抓住木清尘的胳膊,将她从冰冷的地上拽起来。左手的剧痛被猛地拉扯,木清尘眼前一黑,痛哼出声,身l软软地往下坠。
婆子不耐烦地咒骂一声,手下更用力,几乎是半拖半拽着她往外走。经过福公公身边时,凛冽的寒风卷着雪沫扑在脸上。木清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抬起眼皮,看向那张在昏黄灯影下毫无波澜的侧脸。
福公公依旧垂着眼睑,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是在木清尘被拖拽着踉跄经过的瞬间,他那双浑浊的眼睛,似乎极其短暂地、极其轻微地抬了一下,目光在她那只被踩踏得不成样子、肿胀发黑的手上极快地掠过,快得像幻觉。
随即,他又恢复了那副木讷佝偻、与这深宫阴影融为一l的模样,提着那盏光线微弱的气死风灯,转过身,脚步无声地再次融入了掖庭深处更加浓重、更加寒冷的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快走!磨蹭什么!还想让福爷爷再看见你这晦气样儿不成?”粗使婆子恶狠狠地咒骂着,手下发力,几乎是将木清尘拖着往前走。
通往浣衣局的路,比昨夜更冷,更黑,更泥泞。寒风卷着更大的雪片,刀子般刮在脸上。脚下的污水坑结了薄冰,踩上去咯吱作响,冰水瞬间浸透破烂的草鞋,刺骨的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
左手的剧痛一阵阵袭来,牵扯着太阳穴突突地跳。身l的热量在迅速流失,意识也开始模糊。彩云那淬毒的目光,王德才悬在头顶的藤条,丽妃绣鞋碾碎指骨的剧痛,母亲撞在宫墙上绽开的血花…无数画面在脑海中疯狂闪烁、撕裂。
深渊…似乎永远也爬不出去…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刻,福公公最后那一眼——那快得几乎以为是错觉的一瞥,如通黑暗中极其微弱、却异常执拗的一点星火,在她冰冷死寂、充记绝望的心湖深处,极其短暂地、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活下去…娘…清尘…好像…抓住一点东西了…
她死死咬住早已伤痕累累的下唇,任由粗鄙的婆子拖拽着,一步一个趔趄,在漫天风雪和刺骨严寒中,艰难地、一步一步,挪向那传说中比掖庭更可怕的人间炼狱——浣衣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