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诺的下巴抵着摊开的错题本,笔尖悬在半空,却迟迟没有落下。桌上的荧光笔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像无数个跳跃的问号,可她的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落在纸面某个空白处,仿佛要在那里挖出个洞来。方才在天台牵过的手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指尖的微麻感顺着血管爬上来,比解不出的物理题更让人坐立难安。
木谨的视线像落在她身上的月光,温柔却不灼人。他看着她耳尖泛起的红晕,看着她捏着笔杆轻轻颤抖的手指,喉结动了动,才把那句“是不是还在害羞”咽回去,换了句更稳妥的关切:“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去医务室躺会儿?我跟老师说。”
林诺刚要摇头,眼角的余光就瞥见教室后门的阴影里,班主任抱着教案的身影像片被风卷来的落叶,悄无声息地飘进了门。她慌忙把笔按在纸上,划出一道歪斜的墨线,像在掩饰什么心事。
老师的目光扫过教室,在木谨和林诺身上打了个转,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把教案往讲台上一放,粉笔灰在阳光下簌簌飘落,像撒下一把无奈的碎屑:“这节课自习。”话音刚落,又补充道,“心不在焉的话,强撑着也没用。看书、让题、发呆都行,别吵着别人就好。”
“知道了老师!”全班的回答像被按了统一开关,响亮得震得窗户玻璃嗡嗡作响。可这整齐划一的声浪里,木谨和林诺的沉默像两小块礁石,孤零零地立在喧嚣的海洋里。林诺偷偷抬眼,看见木谨正望着自已,他眼里的光比窗外的阳光更亮,却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怕惊扰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周围渐渐热闹起来。后排的情侣用课本挡着,在草稿纸上画着爱心;靠窗的男生戴着耳机,笔尖在笔记本上写着歌词;连最用功的学习委员,都偷偷拿出了藏在习题册里的漫画。只有他们两个,隔着三排桌椅的距离,像被施了定身咒,连呼吸都放得轻轻的。
木谨忽然从书包里掏出个小小的丝绒盒子,趁老师转身写板书的功夫,用书本挡着,悄悄往林诺那边推了推。盒子在桌面上滑出一道浅浅的弧线,停在她的手肘边。林诺的心猛地一跳,像被投入石子的小湖,荡开一圈圈涟漪。她悄悄打开盒子,里面躺着枚银质的戒指,戒面是片小小的银杏叶,边缘刻着两个极小的字——“谨诺”。
“上周去公司仓库整理旧物,看见这个。”木谨的纸条传过来,字迹清隽,“设计师说,是三年前就定下的款式。”
林诺的指尖抚过那片银杏叶,忽然想起初遇时,他校服纽扣上别着的小雏菊;想起转学那天,他塞给自已的粉白发卡;想起无数个并肩走在夕阳里的傍晚——原来有些种子,早在不知不觉中发了芽,如今已长成可以遮风挡雨的模样。
她刚要把戒指戴在手上,讲台那边传来老师的咳嗽声:“安木谨,下周一的毕业典礼流程,你这边……”
“我已经让助理发您邮箱了。”木谨站起身,声音平静得像在汇报工作,“还有,操场东边的新教学楼,下月初就能封顶。”
老师点点头,没再多问。全班通学却炸开了锅,窃窃私语声像潮水般涌来——他们只知道木谨家境不错,却没人想过,他不仅是这所学校的投资商,连即将启用的新校区,都印着他的名字。
林诺把戒指攥在手心,冰凉的金属贴着滚烫的皮肤。她忽然想起昨晚母亲的话:“诺诺,你爸已经帮你联系好国外的大学了,下个月的机票……”
下课铃响时,木谨走到她座位旁,影子把她整个人都罩住了。“毕业典礼那天,”他弯腰,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我有话想对你说。”
林诺抬头,撞进他认真的眼眸。远处的操场传来高三学生撕书的欢呼声,纸屑像雪片般在阳光下飞舞——那是属于毕业季的喧嚣,却衬得他们之间的沉默愈发清晰。她忽然意识到,这场始于校服与粉笔灰的爱恋,或许很快就要走到岔路口了。而木谨眼里的期待,像颗悬在心头的星子,让她既渴望靠近,又忍不住忐忑:他想说的,会是她不敢问的那个答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