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厚重的铁门在身后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程昭野最后看了眼锈迹斑斑的门栓，转身时衣角带起的风里还裹着灰尘的味道。繁时和沈默谨慎的跟在他后，周围震动着发出微微发颤——那是追捕机器的金属履带碾过地面的声响，隔着几公里道都能感受到大地传来的低频震颤。
“我负责他们仨个，你们两个跟上我的脚步，跑不动了跟我说。”程昭野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淬了冰的石子。他侧身避开堆在路边的废弃集装箱，指尖在粗糙的铁皮上划过，留下几道浅白的痕迹。程昭野立刻背起少女，而剩下两个少年则被用异能托举在半空中，他脚步踩在碎玻璃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追捕机器的探照灯突然扫过街角，惨白的光线刺破黎明前的黑暗。程昭野猛地拽住两人躲进一个狭窄的排水管道，潮湿的霉味瞬间钻进鼻腔。探照灯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周围停留了足足十秒，金属齿轮转动的咔嗒声越来越近，仿佛有无数双电子眼正在黑暗中窥视。直到那声音渐渐远去，程昭野才松开紧握成拳的手，掌心已经沁出了冷汗。“啧，幸亏没有热成像，不然就让他们找到了。”
下一个庇护所藏在城市边缘的旧仓库区，这里的建筑像被啃过的面包，墙l布记孔洞，露出里面锈红的钢筋。当他们终于翻过那道齐腰高的断墙时，繁时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他喘着气看向不远处——几栋亮着灯的居民楼就在几百米外，窗户里透出暖黄的光晕，隐约有说话声顺着风飘过来。
“是……是城市附近？”繁时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眼睛里泛起水光。之前耳朵里灌记的不是追捕机器的警报声，就是那冰冷的暗无天日的话语“该吃药了”，随后，无论他如何反抗都无济于事。而此刻这带着烟火气的喧哗，竟比任何天籁都要动人。他们已经在不见天日的精神病院待了不对,待了多少年来着？
此时那个飘在天上的清瘦少年突然笑了起来，话语竟鲜有的停了下来，他伸出手想去够那片光晕，手指在空中徒劳地抓着。程昭野靠在断裂的墙根上，望着那片灯火的眼神复杂。他记得自已最后一次在人群里散步是什么时侯，好像是在一个多月前吧，那时侯一心想着任务，走的都是最偏僻的道路，最近的小道，而如今那些再正常不过的行人，也竟成了一道风景线。
路边烧烤摊的油烟味混着冰镇汽水的甜香，卖花的老太太推着吱呀作响的三轮车从身边经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喉头发紧，久违的眼睛有些干涩。
凌晨五点的天光像被稀释的牛奶，缓慢地漫过仓库的屋顶。繁时和沈默已经把三个人安顿在仓库里，虽是夏天，昼夜温差却很大，那里堆着废弃的棉絮，勉强能抵御些凉意。两人并肩坐在仓库门口的台阶上，谁都没有说话。露水打湿了他们的裤脚，带着夏天早晨的凉意。
就在这时，一阵“咕噜”声打破了寂静。繁时猛地低头，手忙脚乱地按住自已的肚子，耳根瞬间红透。“对不住……”他挠着头嘿嘿笑了两声，声音里记是窘迫，“好像……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就没吃过东西。”
沈默抿了抿唇，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台阶上的裂缝。他抬头望向仓库旁那棵老槐树，程昭野正坐在最高的那根枝桠上，背对着他们，黑色的外套被风掀起一角，像只蓄势待发的鹰。晨光透过稀疏的枝叶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冷硬的侧脸轮廓。
“看我干什么。”程昭野的声音从树上飘下来，带着不加掩饰的不耐烦。他转过头，目光扫过两人苍白的脸，最终落在繁时紧绷的肩膀上，“等着。”
两个字刚说完，他已经从树上跃下，落地时连灰尘都没扬起多少。就在他转身要走时，脚步却突然顿住。他皱着眉似乎在想什么，随后抬手在虚空中一抓——那动作快得像幻觉，再摊开手掌时，两串泛着微光的手链已经躺在他的掌心。
手链是用细小的银色珠子串成的，每颗珠子里都嵌着一点流动的蓝光，像被封存的星火。“带上。”程昭野把其中一串丢给繁时，另一串抛给沈默，“这是信号器，追捕机器的感应范围之外能用。”他顿了顿，指尖在珠子上敲了敲，“如果那些铁疙瘩找来了，就把它摔碎。珠子里的能量波能传三里地，我会立刻回来。”
繁时把手链往手腕上缠了两圈，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却奇异地让人安心。沈默捏着珠子轻轻摩挲，突然抬头问：“你……要去多久？”
程昭野已经走到仓库门口，闻言回头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算不上笑的弧度：“买个早饭而已，难不成要等到天黑？”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巷口，只留下一道残影划破晨雾，朝着那片越来越清晰的城市轮廓疾驰而去。
仓库里静了下来，只有三个人均匀的呼吸声，和远处传来的、越来越真切的喧哗。繁时望着程昭野消失的方向，突然轻轻碰了碰手腕上的手链，蓝光在他掌心微微闪烁，像一颗悬在黑暗里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