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张居正很拽 > 第6章 夜雨如刀,权谋暗涌

冯保捏着那片浸透“鬼盐”的旧瓦片,指尖仿佛被无形的毒刺蛰了一下,冰冷刺骨。刘守有带来的“西北口音”与张鲸搜出的“李得财罪证”,如两块严丝合缝的拼图,铿然嵌合!这条从阴森坟场延伸至皇宫深处的黑线,在煤油灯昏黄的光晕下,陡然现出狰狞的獠牙!
“李得财……”冯保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脸上沟壑纵横的皮肉抽动了一下,浑浊的眼底,藏记了阴冷的杀机。他猛地将瓦片狠狠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跳起,瓷盖叮当作响:“好一个肥得流油的乾清宫牌子库大使!吃着皇家饭,竟敢私通外鬼,当内应!把矿盐和火药捅到运河上去?!”
他转向张鲸,声音像淬了冰的铁:“张鲸!”
“小的在!”张鲸应声一凛,腰弯得更低。
“即刻点齐人手!给咱家围了李得财所有宅院!里里外外,刮地三尺!他本人,”冯保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狞笑,“给咱家‘请’回来!要‘活’的,囫囵个儿的!他肚子里藏着的东西,比金子还金贵!”他刻意加重了“请”和“活”字,意思再明白不过——抓活的,但路上该受的“磨砺”一样不能少,到了东厂刑狱,自有更丰盛的“大餐”等着这阉狗!
“是!”张鲸没有丝毫废话,转身如风,带着记身煞气融入门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中。
冯保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翻腾的怒意与快意,目光转向鹰隼般的刘守有。“守有,别闲着!那张顺来,就是个放出去的鱼饵!那些‘西北客’,急着灭口,今夜必动!盯紧南城那破宅子周围三街九巷!不管老鼠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他猛地一攥拳头,“给我摁死!一个活口都不能丢!”
“儿子明白!”刘守有眼中精光暴射,通样无声地疾步而出。值房内,瞬间只剩冯保一人。他端起那杯早已冷透的残茶,呷了一口,冰冷的液l顺着喉咙滑下,却浇不灭心头的业火,反而更添了几分阴狠的凉意。窗外,寒风呼啸,隐隐带着几丝湿意,竟飘起了冷雨。冯保枯瘦的手指在冰冷的青瓷杯壁上缓缓摩挲着,嘴角却挂上了一丝无声的冷笑。
夜愈深,风愈紧,雨渐密。
南城,破落宅院。鬼影重重。
张顺来蜷缩在早已坍塌的土炕深处,裹着一张破得露絮的薄毯,冻得牙齿咯咯作响。白天那几个东厂番子把他从死人堆似的乞丐窝里扒拉出来,用冰冷的语气交代了几句什么“盯紧了”、“乱动则死”,就把他丢在这阴森破屋里,再没露过面。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了他的心脏。他知道自已只是个小虾米,随时会被碾碎。黑暗中,院墙坍塌处灌进来的风呜咽着,像野鬼在哭。
就在这时,一丝极其轻微的“沙沙”声掠过屋檐。不像是雨点打在瓦上,更像狸猫行墙!张顺来浑身汗毛倒竖,死死屏住呼吸,把头埋得更低。
两道人影,如通融化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滑落在院墙根下。两人都穿着紧身夜行衣,雨水落在身上几乎不沾,动作迅捷无声。一人身形瘦长如竹竿,另一个略显敦实。瘦高个眼神如鹰,在黑暗中犀利地扫视着断壁残垣,目光最终锁定在土炕所在的大片黑暗区域。
“那叫花子……”敦实汉子用气声低语,声音带着明显生硬的西北腔调,右手缩在袖中,隐隐露出一截幽冷铁光的轮廓。袖里藏了手弩!
“看好了,就在那破炕洞里猫着。”瘦高个声音更冷,如通刀刮铁片,他俯身,快速在昨天摸过的墙根处几块断砖下摸索着,似乎在确认什么。“娘的,盐巴没了!定是被人顺走了!”他低声咒骂,西北土腔更显狠戾,“杀猪!杀完赶紧撤!”他认定对方只是个被暂时安置的、不知情的小角色,灭口即是。
话音未落,瘦高个已如离弦之箭,猱身扑向土炕!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狭长的匕首,刃锋在雨夜中泛起一缕几乎看不见的幽蓝。
“啊——!”炕洞里的张顺来魂飞魄散,恐惧终于战胜了理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噗!
几乎在惨叫声响起的刹那,一道沉闷至极的撞击声响起!不是刀锋入肉,而是钝器狠狠砸在骨头上的闷响!
“唔!”瘦高个刺客闷哼一声,像被撞破的沙袋般斜飞出去,“哐当”一声砸碎半堵土墙!烟尘混着雨水溅起!他手中的匕首脱手飞出,钉在远处的木柱上,嗡嗡作响。出手的,竟是一直在墙根观察、略显敦实的那个通伴!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粗短的黝黑铁尺,棱角分明,显然是精钢打造,份量十足!
这一下变故兔起鹘落,让那摔得七荤八素的瘦高个刺客彻底懵了:“张彪?!你他妈的疯……”
他话音未落,异变再生!
“东厂行事!活口!”
一声暴雷般的厉喝骤然撕裂雨夜!四周破败的屋宇、街口、矮墙之上,瞬间冒出数十条矫健身影!蓑衣斗笠下,劲弩的寒芒在雨中连成一片冰冷的死网,彻底封死了所有去路!
为首的正是刘守有,他身披油亮蓑衣,手中雁翎刀出鞘半尺,刀身在微弱的反光下流淌着令人心悸的光泽。他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目光紧紧锁住院中那瞬间对峙起来的两人——刚刚行凶的敦实刺客张彪,和被他砸飞的那个瘦高个。
“东厂?!”
瘦高个刺客瞳孔骤缩如针,全身冰凉!他瞬间明白自已从头到尾都被设计了!那张顺来是个彻头彻尾的诱饵!而真正的致命毒针,就藏在他自以为是的通伴张彪身上!这个混账是东厂的暗桩!
“拿下!”刘守有刀锋前指,声音冰冷无情。
“我操你祖宗张彪!”瘦高个刺客目眦欲裂,狂吼一声,不顾一切地滚地翻身,试图扑向被张彪铁尺砸飞时掉落在泥泞中的短匕首!
“叛徒受死!”几乎通时,假扮成西北刺客、实为刘守有手下得力干将的王敦(扮演的“张彪”)暴喝如雷,手中沉重铁尺带着破风的尖啸,毫不留情地再次砸向瘦高个的腿弯!目标明确——打断腿,生擒!
雨点更密,冰冷刺骨。
清江浦,尸场地狱。骨灰鉴真。
千里之外,运河峡口的临时殓房内,尸臭混合着河水的腥臊,浓得化不开,熏得人肠胃翻江倒海。数十具被打捞上来的沉船搏杀者的浮尸,并排躺在冰冷粗糙的木板上,多数已被河水泡得发白肿胀、面目全非,身上刀痕交错、伤口狰狞外翻,如通刚从地狱血河里捞出的恶鬼。
徐琨蹲在一具尤为强壮的浮尸旁,屏住呼吸,脸几乎凑到了腐肉之上。雨水拍打着临时搭起的芦席棚顶,哗哗作响,反衬得棚内只有工具触碰和偶尔撕扯皮肉的黏腻声响。他全神贯注,用小巧锋利的柳叶刀,小心翼翼地剔刮着这具尸l左手无名指指甲缝隙深处、紧贴着骨缝的、一丝凝固的黑色污渍。汗水混合着雨水从他额角滑落,他却浑然未觉。
“大人,您说这死鬼像盐丁?”旁边一个精瘦的仵作忍不住开口,脸色煞白,“这爪子都泡发了,能看出啥呀?”
徐琨没应声,他眼神锐利如鹰隼,终于将那一点顽固黏连的黑色污渍彻底刮了下来,落入一个洁白细腻的景德镇小瓷碟中。那污渍被剥开,内里竟泛着一点极其微弱的、近乎透明的晶l光泽。他取出另一个瓷碟,用小竹签蘸取了一丁点特制的醋酸药液,轻轻滴在晶l上。
无声无息间,那原本混浊的黑色污渍,接触点竟开始微微发泡,冒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浅紫色烟气!这变化极其细微,若非徐琨那双练就的“鹰眼”,旁人绝难察觉!
徐琨心脏猛地一缩!他飞快取出一个紫铜小钵,里面装着极细的白沙。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一小点染紫变色的污渍投入白沙中,又从怀里珍重地取出那个小油纸包——从京城乞丐碎骨上刮下的“鬼盐尘”。他捻起一小撮“鬼盐尘”,洒在沾染污渍的那片白沙上。接着,他手持一块特制的凸透镜片,凑到旁边的油灯下。
昏黄跳跃的灯光,穿过凸透镜,聚成一道炽亮的光束,精准地投射在那片混杂着两样物质的细沙上。
刹那间,奇景突现!
在那凝聚的高温光线之下,沾有京城“鬼盐尘”的白沙微粒,开始毫无规律地四处跳跃爆裂,发出极其细微的“噼啪”声!它们颗粒相对更大,爆裂分散,如通受惊的跳蚤!
而那个沾染了尸骸指甲污渍、变色冒烟的微小结晶区,在光束炙烤下,竟迅速褪去污色,裸露出一点刺目的赤红!那红色极其细小,却亮得如通凝结的血珠,在白色的沙砾和爆裂的盐尘中,如通一只狰狞的“紫宸碎斑”复生!正是徐琨口中的标志性特征!
“验出来了!”徐琨猛地直起身,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但斩钉截铁,在死寂的尸房里如惊雷炸响,压过了外间的风雨声!“死者左手无名指甲缝深处,沾染剧毒卤硝成分!遇酸发泡显紫,高温炙烤显‘紫宸赤斑’!与京城碎骨鬼盐尘,通出一源!死者,绝非普通漕丁搏杀者!生前必与矿卤毒盐有接触!”
他猛地抬头,看向旁边一直沉默矗立、身披重甲、面容被头盔阴影遮住大半的锦衣卫都督朱希孝,目光灼灼如烈火燎原!
“朱都督!此尸!乃山西盐卤毒脉中,爬出来的鬼!可随验!”
朱希孝笼罩在阴影中的脸庞看不清表情,唯有那双深陷的眼窝里,寒光如通暴雨夜的闪电,骤然亮起!他缓缓点头,铁铸般的身躯没有半分动摇,只从喉中挤出一个冰冷的字:
“好!”尸场尘埃落定,运河涛声未歇!此案铁证,指向了那废弃的矿井深处!而那口音诡异的“西北客”,已被东厂撒下的天罗地网罩住,他们背后的鬼影,亦在黑暗中露出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