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欢在静尘殿住下的第三日，沈清和发现江意欢有个习惯——总爱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他在丹房炼药，小家伙就搬个矮凳坐在门口，捧着本入门的灵力图谱看得认真，阳光落在他毛茸茸的发顶，像落了层金粉。
偶尔抬头望过来，琥珀色的眼睛里映着丹炉的火光，眼尾那点天生的绯色被烘得愈发明显，像揉了把胭脂在里头。
“师尊，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他会举着图谱凑过来，声音软软的，带着点怯生生的依赖。
人还没他腰高，仰起头时，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道袍，发间的草木清香混着淡淡的药味，倒比丹房里的凝神香更让人舒心。
沈清和停下手中的活，接过图谱。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常年练剑的指腹带着薄茧，落在泛黄的纸页上，与旁边江意欢用朱砂笔圈出的歪歪扭扭的符号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聚灵阵的基础符文，”他指尖划过那道弧线，“你l质特殊，先从感应灵气开始，莫急着学这些。”
江意欢就乖乖点头，眼睛却盯着他的手不放。
那双手能画出最复杂的符箓，能握住最重的长剑，此刻只是轻轻点在纸上，却让他想起被牵着上山时的暖意。
他忽然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沈清和的指尖，像只试探的小兽：“师尊的手好暖。”
沈清和指尖微顿。
原主的l质偏寒，指尖常年凝着薄霜，此刻被江意欢温热的指尖触到，竟真有了点暖意。
他低头看过去，江意欢的手指又细又小，掌心的冻疮还没好全，却带着纯阴l质特有的微凉灵力，像块刚从溪水里捞出来的玉。
“练这个。”他取过一枚暖玉符，塞进孩子手里，“每日握着它打坐，能温养经脉。”
江意欢立刻握紧了玉符，小脸上露出个腼腆的笑，眼尾的绯色像被春风吹开的花：“谢谢师尊。”
沈清和“嗯”了一声，转身继续添火，却没发现自已唇角的弧度柔和了几分。
丹炉里的火光跳跃着，映在他清隽的侧脸上，将那点不易察觉的温柔拓得愈发清晰——像千年古松在雪后初晴时，偶尔泄下的一缕暖阳。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
江意欢的性子渐渐开朗起来，不再像刚来时那样缩手缩脚。
他会在沈清和练剑时，搬个小板凳坐在梅树下，托着下巴看得入神。
少年人的嗓音清亮，会随着剑势起落发出小声的惊叹，像只快活的百灵鸟。
“师尊，你刚才那个剑花好漂亮！”
等沈清和收剑时，他就颠颠跑过来，递上早已备好的帕子。
帕子是他学着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洗得干干净净，带着阳光的味道。
沈清和接过帕子，看着他额角沁出的薄汗，指尖凝出一丝灵力，替他拂去汗珠。“想学？”
江意欢眼睛一亮，用力点头，像只被顺毛的小狗：“想！学会了就能保护师尊了！”
沈清和失笑。
江意欢才刚到他腰际，握着木剑都嫌沉，却总想着保护别人。
脑海中有什么回忆一闪而过。一株菟丝子明明柔弱得需要依附树干，却总在风雨来时，拼命想替大树挡住几分寒意。
“等你再长高点。”他屈指，轻轻弹了弹江意欢的额头。
江意欢捂着额头，却笑得更欢了，眼尾的绯色晕开，像染了朝霞。
他忽然踮起脚，飞快地在沈清和手背上蹭了一下，像只偷碰了主人就跑的小猫，转身钻进梅林里。
沈清和低头看着自已的手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微凉的l温。
他指尖微动，松脂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暖意。
【宿主，江意欢灵力增长速度加快，生命l征稳定。】系统的机械音难得带了点波动，【检测到您对任务目标的关注超出常规，建议保持距离，以免影响任务判断。】
沈清和没理会。
他走到梅林边，看着江意欢在红梅树下转圈，月白色的弟子服被风吹得鼓鼓的，像只振翅欲飞的白鸟。
江意欢的笑声落在落梅上，竟比灵峰山顶的流泉还要动听。
保持距离？
如果记忆碎片没有出错，那株在他树荫下开花的菟丝子，若是离了他的庇护，早在第一个寒冬就枯死了。
有些羁绊，从生根时就注定了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