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御书房见太子,见面第一声便是呵斥:
“谁准你回京的?不是让你在大相寺待半个月,为你皇祖母祈福吗?刘岭是干什么吃的,滚进来领罚!”
刘岭便是此次护送太子的禁卫军首领。
他在门外听到皇帝叫自己的名字,直接进门跪下,一句没有解释。
无论有什么理由,没有拦住太子,便是他的失职。
他该罚。
太子热泪盈眶,反复打量皇帝,微微松口气,噗通跪下,哽咽道:
“父皇!儿臣知晓父皇是为了儿臣着想,方才不准儿臣回京。可今日收到五弟病殁的消息,儿臣痛心五弟,担忧母后,更担忧父皇!
“刘岭告诉儿臣,天花控制在皇子所,父皇与母后安然无恙,可儿臣不亲眼看到父皇与母后平安,怎有心思独自待在大相寺?”
太子眼里全是担忧,不掺杂任何别的情绪。
皇帝感到欣慰,亲手扶起他。
然而,他越是满意太子的孝心,便越是生气刘岭的失职。
“来人,将刘岭押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刘岭一惊。
五十大板,不死也会要了他的半条命,何况还是重打。
他紧咬牙关,低头应了声:“谢皇上开恩!”
他这份硬气,倒让皇帝对他的好感多了两分。
太子忙又跪下道:“求父皇不要责罚刘岭,是儿臣趁他不备,换了兵丁的衣裳,蒙混逃出大相寺,刘岭察觉不对,及时追上来。
“之后又是儿臣横刀,以性命要挟他,他方才肯护送儿臣回京。刘岭尽忠职守,都是儿臣任性,求父皇责罚儿臣便是!”
“太子,你何罪之有?”皇帝再次扶起太子,和颜悦色地说,“你只不过是太孝顺罢了,明知回宫,可能会染上天花,你却为了父皇和母后,奋不顾身地回来。
“罢了,既然太子求情,刘岭,你自去领十鞭子,领完鞭子,回到岳望舒手下做事,戴罪立功。”
刘岭飞快地看了眼太子,单膝跪下,铿锵有力道:“臣领旨!”
待刘岭大步出去,太子方才落泪,哀痛道:“父皇,五弟......五弟可有留下什么话?”
“都是谣传!”皇帝又气愤又有些心有余悸的高兴,“你五弟好好的,过两日,便可痊愈,太医再观察十日左右,他便可出来与我们团聚。”
太子眼里迸发出惊喜,不敢相信地问:“父皇,是真的吗?那为何,为何会传出五弟......”
他渴盼地望着皇帝。
皇帝大笑一声:“是雪棠殿的人误传,病殁的是你七弟。那个叫寒苏的宫女,你母后、五弟甚是倚重她,她却在关键时刻出了纰漏,亲手送走你七弟,哭得惨兮兮的,对人说,殿下殁了。
“朕安排进去两个出天花的老太监传消息、帮忙照顾病人,那俩老太监见她哭得惨,只当是你五弟......幸好朕亲自叫那俩老太监出来问清楚了,方知是乌龙。大家都虚惊一场。”
太子愣了愣,方才痛哭出声,状似情不自禁地伏在皇帝肩头,浑身瘫软似的,一手紧紧抓住皇帝的手臂。
皇帝怔忪。
儿子们懂事知礼后,甚少与他有肢体接触,更别提与他如此亲密了。
太子这是大悲大喜,方才失了分寸吧?
一丝久违的温情,悄无声息地流淌进皇帝的心间。
他心头发酸,轻轻拍了拍太子的肩膀,柔声说:
“都过去了,老五会好起来的。等老五出了雪棠殿,你母后也会好起来的。”
太子一惊,忙抬头问:“母后她......”
“你母后惊闻你五弟病殁的消息,惊了魂,患了失语症,唉——”皇帝重重叹了口气,“太医说,这是心病,须得心药医。
“等她亲眼看到老五活蹦乱跳出现在她面前,这病,自会不治而愈。你去安慰安慰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