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习的预备铃还没响，三班的教室已经像个被捅开的马蜂窝。余笙刚踏进门槛，原本嗡嗡的议论声就像被掐断的磁带，戛然而止。五十多道目光齐刷刷地粘在她身上，好奇、探究，还有点藏不住的兴奋，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得她后背发烫。
“就是她，昨天把谢怀瑾的奖杯撞碎了。”
“看着挺乖的啊，怎么这么不小心？”
“听说那奖杯值三万呢，她赔得起吗？”
窃窃私语像潮水般漫过来，余笙攥着书包带的手指泛白。她低着头快步走向座位，课桌抽屉里的道歉信硌得大腿生疼——那是她昨晚写了又改、改了又撕，最后用草莓信纸誊抄的版本，字里行间全是“对不起”。
“余笙，你别理他们。”
苏晓晓的声音带着点气鼓鼓的认真。她把一摞作业本往桌上一摔，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瞪着后排议论的男生：“有本事自已去拿个国际奖杯啊，在这说风凉话算什么？”
后排的声音瞬间小了下去。余笙看着通桌圆圆的脸，心里像被塞进了块热烘烘的烤红薯，暖得发酸：“谢谢你，晓晓。”
“谢什么呀。”苏晓晓凑近，神秘兮兮地从书包里掏出个笔记本，“我帮你打听了，谢怀瑾虽然看着冷，但其实人超好的。上次赵小胖摔断了腿，还是他背着去的医务室呢。”
余笙的心跳漏了一拍：“真的？”
“当然！”苏晓晓翻开笔记本，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谢怀瑾观察日记”，“他就是外冷内热，像草莓大福，外面看着硬邦邦，里面全是甜的。”
笔记本上还画着简笔画：一个戴眼镜的小人举着奖杯，旁边一个软乎乎的小人举着草莓，旁边标着“目标：和解”。余笙看着那幅画，突然觉得手里的道歉信没那么难递了。
第一节是数学课，张启明抱着试卷走进来，视线在余笙和谢怀瑾的座位间打了个转——谢怀瑾的座位在斜前方的优等生区，背挺得笔直，晨光落在他的发梢，像镀了层金。
“昨天的随堂测，谢怀瑾通学又是记分。”张启明推了推眼镜，把试卷递给他时，特意加了句，“怀瑾啊，学习固然重要，通学间的团结友爱也不能少。”
谢怀瑾接过试卷的手指顿了顿，没抬头，只是“嗯”了一声。余笙盯着他的后脑勺，突然发现他的校服领口别着个别致的钢笔帽——和她撞碎的奖杯底座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整节课，余笙都在走神。她数着谢怀瑾翻过试卷的次数（三次），转笔的圈数（二十七圈），甚至偷偷在草稿纸上画他握笔的姿势——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像艺术家的手。
“余笙，这道题你来回答。”
张启明的声音突然炸响，余笙慌忙站起来，脑子一片空白。黑板上的函数图像像条扭曲的蛇，她张了张嘴，只发出“呃……”的气音。
全班哄堂大笑。余笙的脸瞬间烧起来，眼角的余光瞥见谢怀瑾转过头，视线落在她攥皱的草稿纸上——那里还画着他的简笔画。他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然后转了回去，在自已的试卷上写了些什么。
“坐下吧，下次认真听讲。”张启明叹了口气。
余笙坐下时，听见前排传来纸张翻动的轻响。一张小纸条像只白蝴蝶，悄无声息地落在她的课桌上，上面是谢怀瑾清隽的字迹：“辅助线画错了，应该过a点作垂线。”
她的心跳突然像被按了快进键，指尖捏着纸条，纸边被汗濡湿了一小块。原来他刚才不是在看她的笑话，是在教她让题。
课间操时，余笙抱着道歉信躲在教学楼的拐角。她看见谢怀瑾被一群男生围着，讨论着什么竞赛题，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嘴角噙着点淡得看不见的笑意。那是她第一次见他笑，像初春解冻的溪流，清冽又温柔。
“去吧，我帮你望风。”苏晓晓推了她一把。
余笙深吸一口气，刚迈出脚步，就听见有女生尖叫：“谢怀瑾，你的奖杯真的碎了吗？太可惜了！”
谢怀瑾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语气冷得像结了冰：“不关你的事。”
女生的脸僵在那里。余笙的脚步也顿住了，道歉信在手里被攥成了团。原来他不是不生气，只是把情绪藏得很深。她突然没了递信的勇气，转身想跑，却撞上了个坚实的胸膛。
“走路不看路？”
谢怀瑾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余笙猛地抬头，撞进他带着点诧异的眼睛里。他的睫毛很长，阳光透过缝隙落在上面，像撒了把金粉。周围的喧闹突然消失了，她只能听见自已的心跳声，和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
“对、对不起！”她慌忙后退，道歉信从口袋里滑出来，掉在他的白球鞋旁。
谢怀瑾弯腰捡起，展开皱巴巴的信纸。余笙的脸烧得能煎鸡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信上的“对不起”写得歪歪扭扭，还画了个哭脸的草莓。
他盯着信纸看了几秒，突然轻笑出声。那笑声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余笙愣住了，忘了要逃跑。
“字写得比函数图像好看。”他把信纸递回来，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指腹，像有电流窜过，“中午十二点，科技楼门口等你。”
余笙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转身走进人群，连帽衫的后摆扫过台阶，露出的手腕上，还戴着昨天那个银色的手链——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国际奥赛的纪念手链，全球只有二十四条。
上课铃响时，余笙还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张被他碰过的信纸，上面的草莓哭脸好像都笑了起来。苏晓晓跑过来，拽着她的胳膊跳：“我就说他对你不一样吧！快去准备准备，中午说不定要谈赔偿的事！”
余笙的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她低头看着信纸上的褶皱，突然觉得那三万块的维修费，好像没那么可怕了。
午休的铃声刚响，余笙就抱着书包往科技楼跑。阳光穿过香樟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她此刻七上八下的心情。远远地，她看见谢怀瑾站在科技楼门口，手里拎着个透明的盒子，里面装着……被修复了一半的奖杯碎片。
他看见她跑来，举起盒子晃了晃，嘴角噙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想知道怎么修吗？”
余笙点点头，突然发现他的盒子里，除了碎片，还有个小小的草莓挂件——和她书包上掉的那个一模一样。
风穿过走廊，带来远处食堂的饭菜香。余笙看着谢怀瑾的眼睛，突然觉得这场由意外开始的交集，或许会通向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而她不知道的是，谢怀瑾的口袋里，也藏着一张纸条，上面是陈默发来的消息：
“谢哥，余笙父亲的系统漏洞查到了，好像和‘情感触发’有关，要不要……”
后面的字被风吹得模糊不清。谢怀瑾看着余笙泛红的耳尖，悄悄按灭了手机屏幕。阳光正好落在两人之间，把未说出口的话，都酿成了甜甜的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