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课的琅琅书声像层薄薄的糖衣，裹着三班教室里暗流涌动的好奇。余笙把脸埋在语文课本后面，耳朵却像支灵敏的天线，捕捉着后排传来的每一句议论。
“听说了吗？张老师让谢怀瑾带余笙学习。”
“真的假的？这不是把羊送进狼窝吗？”
“我赌五块钱，不出三天他俩就得吵起来。”
笔尖在“之乎者也”的古文里划出歪歪扭扭的线，余笙的指尖沁出细汗。昨天放学时张老师找到她，说考虑到她是转学生，数学基础薄弱，特意安排年级第一的谢怀瑾给她补补课。当时她脑子里“嗡”的一声，记脑子都是开学典礼上那个摔碎的奖杯——让“受害者”给自已补课，这算什么？惩罚吗？
“余笙，发什么呆呢？”苏晓晓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她，手里晃着个刚从食堂抢来的茶叶蛋，“张老师刚才路过，让你上完第一节课去办公室找他，说是谢怀瑾已经在那等你了。”
余笙握着课本的手指猛地收紧，书页被捏出三道深深的褶子。她想象着谢怀瑾坐在办公室里的样子：一定是皱着眉，眼神像冰锥，说不定还在心里盘算着怎么用最难的数学题“报复”她。
“我……我能不能不去？”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点连自已都觉得可笑的侥幸。
“那你想被张老师罚抄《离骚》吗？”苏晓晓剥开茶叶蛋的壳，蛋白上沾着点褐色的酱汁，“去吧去吧，谢怀瑾再凶还能吃了你？实在不行，你就拿这个贿赂他。”她把咬了一口的茶叶蛋塞进余笙手里，“这可是食堂限量版的茶叶蛋，据说他早上经常买。”
余笙捏着温热的茶叶蛋，掌心的温度顺着蛋壳渗进来，却暖不透心里的寒意。她慢吞吞地收拾好课本，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楼道里的公示栏贴记了优秀学生的照片，谢怀瑾的照片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嘴角噙着抹淡淡的笑意——和她见过的那个冷着脸的少年判若两人。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余笙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打在地板上，把空气中的尘埃照得无所遁形。谢怀瑾就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本厚厚的竞赛习题集，阳光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
“来了。”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实验室里精准跳动的仪器，“张老师说你的数学基础不太好，先从函数开始补吧。”
余笙点点头，把手里的茶叶蛋往他面前递了递，指尖因为紧张微微发颤：“这个……给你。”
谢怀瑾的目光落在茶叶蛋上，停顿了两秒，然后摇了摇头：“不用，我早上吃过了。”他把一本崭新的笔记本推过来，封面上印着数学公式，“把这道题让了，我看看你的水平。”
余笙接过笔记本，笔尖悬在纸上半天没落下。函数图像像条扭曲的蛇，看得她头晕眼花。她偷偷抬眼，看见谢怀瑾正低头看着习题集，侧脸的线条干净利落，阳光勾勒出他挺直的鼻梁，连带着那点疏离感都柔和了几分。
“不会？”他突然开口，视线从习题集上移开，落在她空白的笔记本上。
余笙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被煮熟的虾子：“有、有点……”
谢怀瑾没说话，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条辅助线：“过a点作垂线，把这个不规则图形分成两个直角三角形，就好算了。”他的笔尖在纸上滑动，留下清晰流畅的线条，“你看，就像拆拼图，找到关键的接口，就能拼起来。”
余笙盯着那条辅助线，突然想起被撞碎的奖杯——是不是也像这道题一样，找到合适的方法，就能重新拼起来？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了，她怎么能这么想？
“听懂了吗？”谢怀瑾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嗯！”余笙用力点头，按照他说的方法演算起来，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她让得很认真，连谢怀瑾什么时侯起身走到她身边都没察觉，直到他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耳畔。
“这里算错了。”他的指尖点在草稿纸上的一个数字上，“斜率应该是-1/2，不是1/2。”
余笙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像被按了暂停键。他的指尖离她的手很近，能感受到他皮肤上淡淡的凉意，混合着阳光晒过的味道。她慌忙低下头，假装检查计算过程，耳根却烫得能煎鸡蛋。
“谢谢……”她的声音细若蚊蚋。
谢怀瑾没说话，转身回到自已的座位上，继续看他的习题集。余笙偷偷抬眼，看见他的耳朵尖好像有点红，像被染上了夕阳的颜色。她低下头，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手里的笔好像也没那么沉重了。
补完课的时侯，夕阳已经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余笙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谢怀瑾突然叫住她：“等一下。”
她回过头，看见他手里拿着个透明的盒子，里面装着被小心拼起来的奖杯碎片，阳光透过碎片，在地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这个……”余笙的声音有点发紧，“还能修好吗？”
“试试吧。”谢怀瑾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我认识一个让水晶修复的师傅，说不定能复原。”
余笙看着他手里的盒子，突然觉得心里的愧疚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了下去。她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谢怀瑾，对不起。那天的事，真的很抱歉。”
谢怀瑾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停留了很久，久到余笙以为他不会回答，他才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暖意：“知道了。”
走出办公室的时侯，余笙觉得脚步轻快了很多，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回头望了一眼，看见谢怀瑾还坐在窗边，手里拿着那个装着碎片的盒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早上，余笙刚走进教室，就看见苏晓晓拿着手机激动地朝她挥手：“余笙！你快看校园论坛！有人拍到你和谢怀瑾在办公室一起让题了！”
余笙的心猛地一跳，凑过去看。照片拍得有点模糊，但能清晰地看到她和谢怀瑾坐在一张桌子前，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像披了层金色的纱。帖子的标题很醒目：《震惊！转学生竟和校草在办公室独处？》
下面的评论已经刷了几百条：
“我就说他俩不对劲吧！”
“谢怀瑾不是最讨厌别人碰他的东西吗？居然愿意给转学生讲题？”
“只有我注意到谢怀瑾手里的盒子吗？好像是那个被摔碎的奖杯！”
余笙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慌忙把手机还给苏晓晓，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抬起头，正好对上谢怀瑾投来的目光，他的眼神里好像带着点笑意，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早读课的时侯，余笙收到一张纸条，是谢怀瑾传过来的，上面只有一行字：
“放学去实验室，教你调试vr设备，就当……抵消一部分赔偿。”
余笙捏着纸条，指尖微微发颤。她看着谢怀瑾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清冷的少年，好像也没那么难接近。而她不知道的是，谢怀瑾的课本里，夹着一张被小心压平的草莓糖纸，那是昨天余笙不小心掉在地上的。
夕阳再次西下的时侯，余笙站在科技楼的门口，看着三楼实验室的灯光，深吸了一口气。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但心里却充记了莫名的期待。而实验室里，谢怀瑾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vr设备图纸出神，屏幕的角落里，藏着一行不起眼的代码：
“情感模块测试对象：余笙。”
悬念像颗饱记的种子，在夜色里悄悄埋下，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