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花瓣落在青石板上时，叶羽正对着院墙上的拳谱发呆。那是师傅用朱砂画的咏春十三式图谱，最后一式“标指”的起手式总透着股说不出的别扭——按图谱所示，手肘该微沉蓄力，可他每次摆出这个架势，丹田的气就像被堵住的溪流，闷得发慌。
“又在偷懒？”叶问端着紫砂茶壶从屋里出来，晨光在他鬓角的银丝上镀了层金，“师娘蒸的马拉糕再不吃就凉了。”
叶羽回过神，指尖还残留着刚才比划时的麻意：“不是偷懒师傅，我总觉得‘标指’的起手式……”
“觉得哪里不对？”叶问在竹椅上坐下，壶盖掀开时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镜片。
“气不顺。”叶羽走到院子中央，依着图谱摆出姿势，左臂前伸，右手收在肋下，“按您教的吐纳法，气该顺着手臂走，可到了手肘就卡住了。”
叶问没说话，只是用茶壶嘴朝他左臂指了指。叶羽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才发现自己左肩微微耸着，像扛了块看不见的石头。“沉肩不是塌肩。”师傅的声音慢悠悠的，“你这架势看着标准，实则把自己捆住了——就像穿了双不合脚的鞋，再怎么迈步都别扭。”
叶羽放松肩膀的瞬间，丹田那股淤塞的气突然“通”了一声，顺着经脉窜到指尖，带得他手腕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这感觉熟悉又陌生——三年来，他的武道进境从来没有过“卡壳”，系统赋予的三倍天赋和修行速度，让他像乘了风的船，别人要悟三个月的拳理，他三天就能通透，连叶问都常说“你这孩子像是天生就懂拳”。
可这“标指”却成了第一个例外。
“试试用‘问路’的劲起手。”叶问啜了口茶，“别想着发力，先让气自己走。”
叶羽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他没有刻意回忆招式，而是任由丹田的暖流慢慢扩散——这是系统带来的另一个好处，他对真气的感知力远超常人，能清晰“看”到气流在经脉里游走的轨迹。此刻那股气像条调皮的小鱼，在左肩窝打了个转，突然顺着一条从未注意过的细脉窜了出去，直抵指尖。
“就是这样。”叶问的声音带着笑意。
叶羽猛地睁眼，左臂自然前探，右手如箭离弦般标出，带起的风甚至吹落了肩头的白兰花瓣。这一次，没有丝毫滞涩，真气流转时发出细微的嗡鸣，像琴弦被轻轻拨动。
“成了！”他惊喜地回头，却见师傅正盯着他的右手，镜片后的目光有些复杂。
“你这进境……”叶问放下茶壶，指尖在桌面轻轻敲击，“寻常人练‘标指’至少要卡半年，你只用了三天。”
叶羽挠挠头，没敢说其实昨晚他就感觉气脉快通了——系统面板在意识里亮着淡蓝色的光，【武道境界：明劲初期（98%）】的进度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升，下面的小字写着【经脉契合度：100%】，这意味着他根本不会遇到寻常武者的“瓶颈”，只要真气积累够了，自然就能突破。
这是他藏了三年的秘密。系统除了最初的天赋和速度加成，唯一的“界面”就是这个进度条，没有任务提示，没有商城兑换，像个沉默的记录仪，只在他每次突破时跳出来一行字：【当前世界探索度：7%】。
“可能是师傅教得好。”叶羽含糊道，转身想去拿马拉糕，却被叶问叫住。
“阿羽，过来。”师傅拍了拍身边的竹凳，“你知道为什么武馆的学徒要先扎三年马步吗？”
“为了打基础？”
“不全是。”叶问看着院门外的巷口，卖云吞的阿伯正支起摊子，“是为了让他们学会等。力气长得太快，心跟不上，就容易走偏。你看那些刚学会几手就到处惹事的，不是拳练得不好，是没学会等。”
叶羽心里一动。他想起上周在码头看到的场景：一个练洪拳的壮汉凭着一身蛮力打倒了三个脚夫，最后被巡捕按在地上时，还在嘶吼着“我拳头硬怕什么”。
“师傅是说，我太急了？”
“你比同龄人数十年的功夫都扎实，急什么？”叶问笑了，伸手按在他肩上，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衣服传过来，“明劲求快，暗劲求稳，化劲求融。你现在就像烧得太旺的火，得学着添点柴，别让它一下子烧尽了。”
意识里的进度条跳了一下，【武道境界：明劲初期（99%）】。叶羽突然明白，师傅不是在担心他的进境，是在教他怎么“控制”这份无滞的天赋。
“我懂了师傅。”他认真点头，感觉丹田的真气似乎也温顺了些。
早饭时，师娘张永成端来马拉糕，蒸笼掀开的瞬间，甜香漫了满院。“今天忠义堂的韩馆长派人送了帖子，”她用帕子擦着叶羽嘴角的糖霜，“说下午有东洋的武师来拜访，让各武馆派弟子去作陪。”
叶问捏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东洋武师？”
“说是来交流拳术的。”师娘的声音低了些，“韩馆长特意叮嘱让你也去，说别让人看了佛山的笑话。”
叶羽注意到师傅的眉头蹙了起来，扒糕的动作慢了许多。他扒拉完最后一口，意识里的进度条突然跳到了100%，淡蓝色的光闪过，弹出新的一行字：【突破！当前境界：明劲中期】，下面的小字变成【当前世界探索度：8%】。
没有预想中的真气暴涨，只有种水流过卵石的顺畅感，好像身体原本就该是这个状态。他悄悄攥了攥拳，能感觉到指节发力时，真气像细密的网包裹着筋骨，这是明劲中期才有的“气裹力”。
“下午我跟您一起去？”叶羽问。
叶问看了他一眼，点头：“正好让你见识见识不同的拳路。”
午后的忠义堂比往常热闹。各武馆的师傅带着弟子聚在院里，青石板地上摆着十几张八仙桌，桌上的茶碗冒着热气，却没人有心思喝。叶羽跟着叶问站在角落，听旁边的人议论：“听说领头的叫三浦，是东京来的空手道高手，在东北那边打遍了无敌手。”
“什么交流，我看是来耀武扬威的。”
正说着，门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十几个穿着黑色空手道服的男人走了进来，腰间系着白色腰带，为首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肩膀却宽得像座山，脸上带着倨傲的笑，正是三浦。
他身后跟着个翻译，操着生硬的粤语喊：“三浦大师说，久闻佛山是武术之乡，今天特来切磋，希望各位不吝赐教。”
话音刚落，一个穿短打的年轻人就站了出来：“我来会会你！”是蔡李佛拳馆的阿强，上个月刚在比武中拿了头名。
三浦没动，只是朝身后摆了摆手。一个年轻的空手道弟子走出来，鞠躬后猛地摆出起手式，腰间的白带绷得紧紧的。
阿强喝了声彩，
fists（拳头）捏得咯咯响，一个箭步冲上去，拳头直取对方面门。那空手道弟子不闪不避，左臂一格，右手快如闪电般劈在阿强的肋下。
“砰”的一声闷响，阿强像被重锤砸中，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疼得说不出话。
院里顿时一片寂静。叶羽眉头一皱，他看得清楚，那空手道弟子的劈掌看似简单，实则在接触的瞬间拧了半圈，用的是“寸劲”——和咏春的发力方式有些像，却更刚猛。
“还有谁？”翻译喊道，语气里带着得意。
形意拳的李师傅站了出来，沉声道：“我来。”
半个时辰后，院里已经躺下了四个人。三浦始终没动手，只是坐在太师椅上喝茶，眼神扫过众人时，像在看一群不值一提的蚂蚁。
“佛山的武术，就这点能耐？”翻译的声音越来越大，“还是说，没人敢跟三浦大师过招？”
叶问一直没说话，这时突然往前迈了一步。叶羽的心提了起来，意识里的系统面板微微发烫，【检测到高强度能量波动，世界探索度可提升】。
“叶师傅要出手了？”
“这下有看头了！”
三浦终于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指节发出噼里啪啦的响：“早就听说叶师傅的咏春拳厉害，今天正好讨教。”
叶问摆摆手：“切磋而已，点到为止。”
两人在院中央站定。三浦的起手式大开大合，双臂张开像只蓄势待发的鹰；叶问则是标准的咏春桩，双手虚握，看似随意，却把周身要害护得严严实实。
叶羽的视线紧紧盯着两人的手腕——他能看到师傅手腕处的真气像平静的湖面，而三浦的手臂上，气流则像湍急的瀑布，带着股一往无前的冲劲。
“开始！”翻译喊道。
三浦率先发难，一记直拳带着风声砸向叶问面门，拳头上的真气几乎凝成了淡白色，显然是明劲巅峰的水准。叶问不慌不忙，左臂一拦，右手顺着对方的拳劲滑了过去，正是“摊手”的起手式。
“砰！”两拳相交，发出沉闷的响声。三浦后退半步，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叶问却站在原地没动，只是指尖微微颤了一下。
“好！”院里爆发出喝彩声。
叶羽却在这一瞬间，感觉意识里的系统面板剧烈跳动起来——【武道解析：空手道·冲拳（刚猛路线，防御薄弱点：肋下三寸）】，【咏春·摊手（卸力路线，优势区域：腕关节）】。
原来系统还有这用处！他又惊又喜，正想细看，场上的局势已经变了。
三浦显然被激怒了，拳脚越发凌厉，每一拳都带着破风之声，逼得叶问连连后退。可无论他的拳多快，叶问的手总能像长在他胳膊上一样，轻轻一搭就卸去大半力道。
“这是‘黐手’！”叶羽低声道，师傅把平时教他的技巧用到了实战里，看似被动，实则一直在“听”对方的劲。
就在三浦一记高扫腿踢向叶问头部时，叶问突然动了。他不退反进，身体像片叶子般侧身避开，同时右手如电般标出——正是叶羽早上刚学会的“标指”！
指尖几乎要碰到三浦咽喉的瞬间，叶问猛地收了力，只在他脖子上轻轻一点。
三浦僵在原地，脸上的倨傲凝固了，过了几秒才缓缓低下头，对叶问鞠了一躬。
院里先是一片寂静，接着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叶羽看着师傅平静的侧脸，突然明白他为什么说“练武是让人觉得可靠”——真正的强，不是打倒多少人，是懂得在什么时候停手。
意识里的系统面板亮了起来，【当前世界探索度：15%】，下面多了一行新的提示：【解锁能力：武道解析（初级）】。
夕阳西下时，师徒俩走在回家的路上。叶问突然说：“阿羽，你刚才看三浦的拳路，看出什么了？”
“他的劲太硬，不懂得转弯。”叶羽想起系统解析的“防御薄弱点”，“就像师傅说的，烧得太旺的火。”
叶问笑了，从怀里掏出颗糖，是师娘给的麦芽糖：“明天起，你的桩功加一个时辰。”
叶羽接过糖，含在嘴里，甜丝丝的味道漫开来。他能感觉到丹田的真气又开始缓慢增长，意识里的进度条显示【明劲中期（12%）】。
远处的码头传来汽笛声，悠长而沉闷。叶羽抬头望去，晚霞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像极了他刚转生那天看到的血色夕阳。但这一次，他心里没有迷茫，只有种踏实的感觉——就像扎马步时，双脚稳稳踩在地上的那种安稳。
他知道，三浦的到来只是开始，这平静的佛山很快就要起风浪了。但他不怕，因为他的拳在进步，心也在跟着长大，更因为身边有师傅的背影可以追随。
“师傅，明天教我‘膀手’好不好？”
“先把桩站稳了再说。”
师徒俩的笑声混着巷口的吆喝声，消散在渐浓的暮色里。院墙上的白兰花开得正艳，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风雨，积蓄着清甜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