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统将小女孩寄养在乡下春娘家。
等小女孩醒来时,她发现自已的左肩完全动不了了。
春娘见她醒了,开心地迎上来,“孩子,你醒了。”
小女孩被突如其来的热情大娘,震得有些不适应。
春娘见她不说话,只先端了碗肉汤来,女孩饿极了似的,端起碗,没一会儿便下肚了。
春娘在一旁心疼地喊着:“哟,慢点儿,慢点儿。”
喝完汤,小女孩直勾勾地盯着门口。
春娘看了看门口,笑着说,“闷坏了吧,走,咱们出去走走。”
说着,
慢慢引着小女孩下床来。
小女孩也伸出了右手。
推开柴扉,记园的春色关不住了。
女孩看着花上白的,黄的蝴蝶,眼泪扑漱漱地落下来,那哭声响彻整个蝴蝶谷。
春娘也心疼得落下泪来。
等哭累了,春娘又给她端上来一碗豆腐脑,小女孩从未见过此物,捧在手里看了很久,迟迟不肯下嘴。
春娘接过来,自已蒯了一勺放在嘴里,然后又蒯了一勺示意小女孩张开嘴,小女孩盯一会儿,还是吃了。
她的嘴里像绽开了一朵软绵绵的花。
她笑了起来,由一种浅笑转成一种明朗的大笑。
叶昭颜在后半夜才将将赶回来。
为了避免打扰府中其他人,
直到清晨,才让人去通报。
一早,先去见了老太爷和老太太。
末了,才回自已的院里,先去了奶娘房中抱抱自已的孩子。这小子没少折腾他娘,得好好教训一顿。
一见那糯米小团,却又不忍心下手了。
那孩子一见他,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等日头完全照进了屋内,他匆匆洗了手,去见顾容。
顾容亦已知晓他昨夜便回来了,一早让小婢替自已梳妆,遮了遮眼下的青黑。
光照进来,顾容看见了铜镜中站在晨光里的叶昭颜。
叶昭颜玉净的脸上舒展笑容,张开了纤长的双臂。旁的人都被遣了下去,顾容宛若一个少女,欢跳着投入叶昭颜的怀中。
此时无话。
叶昭颜捧着顾容脸,轻轻地吻了又吻。
就这样温存了一阵,叶昭颜才轻声道,“容儿,瘦了。”
顾容轻笑着,似珠玉落盘,道,“那么大个物件终是卸下了,自是瘦了。”
叶昭颜打横抱起顾容,坐到床沿边上,顾容双手环住叶昭颜的脖颈,亲昵地贴了又贴。
“辛苦了。”叶昭颜一手轻抚顾容的面颊,一手揽住她的腰,一面在她的耳畔吐息。
直到门外,传来太太、太爷吩咐早膳的通传。二人才互相理了理自已的衣衫,相携而出。
奶娘早早抱来了叶庭,太太、太爷正逗弄着,不亦乐乎。
老二家的,老三家的收起自已的小表情,转而换上一脸盈盈笑意,“哟,大哥回来了就是不一样,瞧瞧顾容脸上的这光彩,比这晨光还耀人哩。”
叶昭颜拉着顾容坐下来。
主座上坐着太太太爷,左手坐着老二家的并老三家的,叶昭颜二人则循右而坐。
没吃多久,顾容便觉头疼l乏,面色泛白,叶昭颜立马察觉到,便告了太太、太爷,先行回去歇息了。
太太吩咐下去,让大夫交代的汤药备好了,给顾容送过去。
二人遣退了下人,独自从小花园回去。
叶昭颜二话不说把顾容背到背上,顾容本是不肯,拍着他的肩头,“快放我下来,叫人瞧见了。”
“你就安心上来吧,顾大小姐。”
叶昭颜背着顾容一路走,一路说:“别说,还真是不习惯,多了个大胖小子,这小子可没少折腾你吧。”
“说什么呢,我很幸福。”顾容的头埋在叶昭颜的颈容里,气喘得却有些粗重起来。
“容儿,可有不舒服,我遣人寻太夫来瞧。”
顾容紧了紧环住他的手,“无妨,歇歇便好了。”
“嗯,就快到了。”
叶昭颜的背上响起了一阵轻鼾。到了房中,叶昭颜动作极轻,生怕把她弄醒了。等安顿好她,才唤人来,详细问了顾容的近况。
“夫人早知公子要回来了,夜里常常睡不好,昨儿更是没睡多久。”
“嗯,知道了,先下去吧。”自已也褪了鞋袜,陪她一起睡。
李统安排好家中的一切,便独自去乡下看那小女孩了。
他一个大老爷们,还未娶妻,带着一个小女孩回镖局,属实不便。幸好有春娘这个红颜知已。
他仔细地选了自已喜欢的胭脂膏和一枚发簪,一并带了些糕点。
一到那儿,就看见那孩子端了碗豆腐脑,坐在院中一边吃一边发呆。见李统来了,眼也不抬一下,李统发现她的左手还是有气无力地耷拉着。
春娘打里屋出来,见李统来了,先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李统见了,憨笑着迎上去,把带来的东西先搁到桌上,搓着手,到春娘的跟前去,他替春娘揉着肩膀,一开始,春娘还扭捏着把手打下去,后头倒也随他揉捏了。李统见她态度软下来,自去关了门,两人温存起来。
“轻点儿,孩子在外边儿呢!”
春娘尚存一丝理智,李统却全然顾不得那么多。一别三月了,哪顾得了那么多,可知他有多么想念,这软玉温香。
等二人事毕,春娘匆匆理好衣襟,“该去看看那小哑巴了,这么几日了,一个字也不说。”
李统还赖在床上,懒懒地道:“这不怪她,她不会说咱们这儿的话,她跟着父母自关外逃出来,哪知竹林里遇着匪贼,爹娘全死了。”
春娘一边挽着髻子,一边道:“可怜,倒是个可怜娃儿。”
李统掏出那枚发簪,替她簪上,春娘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李统见了情不自禁又偷香一口。春娘见他又缠上来,忙推开他,低头理理围裙,出去了。
“坏了!”不多时,只见春娘一脸急色,匆匆地跑进来,“那孩子不见了。”李统闻言,抄起一件单衣,顾不得穿鞋,连忙出门去寻了。
他们一路跑一路问,终于在田下的一条烂泥沟里,发现了那个陷在泥潭里的人儿。
春娘从那只半死不活的左手认了出来,女孩死死地扎在泥坑里,右手抱着一只小狸猫,女孩表情坚毅,一言不发,那小猫倒是嗷嗷直叫。
春娘忽然插着腰哈哈大笑起来。
李统一下将那人那猫从泥坑中捡出来。
等到了叶庭记月席这日。
李统来接她们一起进城。
春娘将一水好看的小衣服铺在床上,“你选吧,选好了,咱们穿上一起去叶府。”
女孩其实听不懂,只是看着春娘的一套动作,猜个大概。
她在一众裙子间挑了一件小少爷穿的靛蓝袍服。春娘本想劝,但是李统却早已耐不住性子,催着她们动作快些。
春娘将眼前的小姑娘生生变成了一个小公子,两人通时眼前一亮,女孩的眉宇间倒是真有几分英气。
春娘一到叶府便去后厨帮忙了。孩子被遣出去自已玩儿去了。
春娘本不许她将自已的好友——那日救下的小狸奴带来的,她也确实没带,是狸奴自已跟上来的,她不懂这方水土的语言,却能与这小狸奴“暗通款曲”。一声呼哨,狸奴就从矮墙边沿的一道缝里溜了进来。
“咻——”呼地一枚石子自她耳畔呼啸而至。
小女孩听见小狸奴一声哀嚎,转身露出恶狠狠的表情,竟就将那高了半个头的小子,一头撞倒在地,用右手狂扇那小子的巴掌。那小子吃着巴掌,吃得痛了,嘴里竟不停地求饶。
小女孩却不停手,哪怕自已的手也红肿起来了,也不肯停。
直到那小子的脸肿得像个猪头。
她的力气实在大得惊人。
“快住手,大哥,快来,清河快叫人打死了。”耳边传来一阵惊叫,她抬眼望去,是一个鹅黄衫裙,年龄通她一般的小女孩。
她不管不顾地用右手死死地掐住身下人的脖子,那人的脸由红转紫,这会儿已经有了青色。
过一会儿,一股力量将她重重从那人身上踹下来,死死将她以通样的方式压在身下。她却仍像鹰一般,死死地盯住这个攻击自已的人。
“顾栖河,你快来看看,清河哥哥好像晕过去了。”
鹅黄衫裙女子手足无措地喊着。
“述夏,别慌,去喊柳管家来。”
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款款而来。
女孩已经要被掐得昏死过去了,李统恰好寻她而来。
“哎哟,顾少爷,快松开,她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我替她向您道歉。”顾栖河本不想松开,身后的白衣男子却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身下的人,左肩上渗出血来,很快染出了一朵血云。
顾栖河脸上的愠色才稍稍缓和。
白衣男子已经将地上的顾清河抱起来,顾栖河和述夏跟在身后一起走了。
岸边的柳枝被风吹动,轻轻擦过池水,池水泛起一层层涟漪,碧绿的春水,一层一层地化开。
李统将女孩扶起来,身上的新衣染着血和泥,变得脏污不堪。
女孩目光中的怒火却仍在熊熊燃烧。